杜新珏谨记姐姐的嘱咐，窝在车厢里不动，耳朵却是贴在窗户上偷听。
杜瑶让小毛驴放慢脚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坠在他们身后。
她也想听听这娘俩会说些什么，心里纳闷不已，为啥她每次下山都能碰到他们，这也太巧了吧。
杜瑶的精神力比较强，加之赵寡妇娘俩说话声音不小，还有风向关系，还是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只听赵寡妇气歪歪地说：“我就说老杜家的人都不是个好东西吧，你还说啥答应了就得照办。君子一诺啥千金，我呸！
儿啊，你这见天儿地往镇上跑，鞋子都磨破了几双，他们咋不帮着买两双鞋。一家子抠门儿货，真不是个东西！”
赵石头也跟着叹气，“娘啊，说这话有啥用？谁让咱们答应了老杜家呢。依我看，杜瑶她指不定是带着小珏去了外地，不然不可能找不到。”
“说的也是。”赵寡妇恨恨地说：“我就说那小娼妇不是个好东西吧，你还不信。人家郑屠户给了那么多彩礼她都敢跑，简直不把自个儿亲人放在眼里。
这要是被郑屠户知道了，还不把她的家人打个半死。人家郑屠户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有银子又有人，谁敢惹啊。”
赵石头又是叹了一口气，“娘，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别对外人讲。杜瑶姐弟也不容易。”
“啥不容易？女娃子家家的早晚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哪有为了自个儿就不管老子娘的死活的？”
赵石头无奈道：“杜瑶的爹娘都不在了。”
说起这个，赵寡妇又有话说：“哼，说起来她那个娘也不是个好东西。杜老二刚死没几个月她就守不住了，巴巴地就改嫁了。有这样的贱人娘就是这贱人闺女。
石头呀，你可得把娘的话记在心里，到时候找到那贱丫头可不能心软，为了能让你读书，娘舍了这条命也不怕。”
“娘！”赵石头无奈地直皱眉，“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老杜家的人都是个啥德行，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
以前不知道，他们娘俩跟老杜家的人打了这些天的交道，也渐渐了解了。
老杜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在赵石头看来，杜瑶姐弟能逃走，也是极好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跟老杜家那帮子混人搅在了一起，看来他们娘俩也不是啥好人呀。
赵石头越想越沮丧，突然拉住他娘，“娘，咱不找了。咱不能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这些天你还没看出老杜家打得啥主意吗？”
“啥主意？”赵寡妇还真没想得那么深，劝道：“咱家穷啊，要是不巴着老杜家，你咋读书？我看老杜家的红英对你不错，要不，娶了她？”
赵石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娘，你说啥呢？杜红英是个咋样的人你不知道？要不是她，我们能被老杜家拉下水？这事儿不靠谱。”
赵寡妇心里也明白，别看她嘴巴上刻薄，那是没法子了，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过日子不容易，要不厉害点儿，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吃了。
“可，可咱们咋去读书呀？”赵寡妇是真穷，能吃得上饭穿得上衣，都是她拼命干活挣来的。送孩子读书，那真的是有心无力。
赵石头咬牙道：“娘，我今儿就去县城找活干去，干上两年再读书也不迟。娘，你想想，要是我真考中了，老杜家肯定拿这事儿拿捏我们一辈子？
用卖孙女的钱科考，光彩吗？何况，咱们又不是老杜家的人。”
“那，那杜老三不是也拿这钱科考吗？”
赵石头眼神隐晦地闪了闪，“不是还有我们来顶罪吗？要不然，他们凭啥用这银子让我去科考？说不定，他们只是嘴上说说，银子谁不稀罕？不过这骂名吗，就得咱们俩担了。”
两人越说越气，头脑也越来越清晰，他们怎么就上了老杜家的当了呢？
空口无凭地画大饼，谁不会呀？
可做事的却是他们，这就是明摆着算计他们。
“行，听你的。”赵寡妇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脑子好使，咱娘俩就被老杜家给坑惨了。走，回家去。”
赵石头也是转身就走，“咱悄悄地回，明天我就去县城找活儿干。我就不信，咱娘俩还赚不出买书本的钱来。”
赵寡妇叹了口气，“行吧，只要你好好的，娘咋样就行。咱找了那毒瑶小半个月都没找到，看来老杜家的银子咱是赚不到了。”
“黑心钱不要也罢。”
两人低头赶路时，杜瑶的驴车也越过了他们。
这俩人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实在是杜瑶的打扮不像是个好人。
他们虽是普通的村民，却也知道江湖人都打扮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瞥一眼都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心心念念的杜瑶就在眼前。
杜瑶跟他们拉开距离后就让小毛驴快跑起来，杜新珏这也才敢冒出头。
他悄悄拉开前面的小门，怯怯地问：“姐姐，刚才那俩人是石头哥他们吗？”
杜瑶叹了口气，“是他们。你听到他们说话了？”
杜新珏很是失落地说：“听到了一点儿，他们好像在找我们。姐姐说得对，石头哥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杜瑶扭头看了看他，“别难过。现在看清一个人比以后被骗了才看清，强了不知多少倍。
小珏，记住姐姐的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对外人，不管是多好的交情，咱们自己都得留几分底儿。”
“知道了姐姐。”杜新珏低声说道，不由得哭了起来，“姐姐，他们为啥看不得我们好？连以前对我很好的石头哥都帮他们，他们不是坏人吗？”
看他这个样子杜瑶很是心疼，伸手把小弟拉到身边坐，并给他也戴上了一个大斗笠。
然后很耐心地说：“在我们眼里他们当然是坏人，可在坏人眼里他们不觉得是坏人。坏与不坏，这要看站在谁的立场上。
我们管不了别人，但是我们可以让自己不被欺负，想方设法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杜新珏似懂非懂，抓着杜瑶的衣角，很是依赖地问：“那，怎么才能不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