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奇，林绝和她面对面坐着。
窗外已经有点过年的氛围，人群攒动，商场里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来挑选年货的。
显得温馨又热闹。
跟他眼下的处境截然相反。
前戏被拉锯的太长，面前的咖啡已经泛冷，他们还没有说一句话。
林绝搅拌了一下面前的咖啡，“什么事？”
或许是新生活让她整个人稍显得柔软了一些，她并不像过去那样尖锐，也不似前段时间电话里那样冷硬。
一时间倒真有点像是个多年未见子女而稍显慌乱的母亲了。
“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行。”
“那就行。他…”林允芝说到这个人顿了一下，却也很快接着说下去，“来找你了没？”
“嗯。”
“那就行。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那以后……”
林绝截断她的话，“那以后不要见了。”
是想说这句话吧，那他先说吧。
至少先说出来，还显得没有那么可怜。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绝推门走出去，打了绷带的手虚虚垂下来，像一只白色的，快要衰弱而死的蝴蝶。
沈长清吃完那一顿饭，感觉心情都不佳。
和顾一垣处在同一空间，就像被套在一个真空氧气瓶中，怎么样都不舒服。
李一玫和沈毅还在前排笑着说话，赞耀着他。
偶尔中途插一两句话问沈长清，她都勉勉强强应付过去，大多时候都用“不太清楚”糊弄过去。
沈毅：“我们两家认识这么久了，你们两个还是要熟悉点才好。”
“好。”
答完这一句后，她干脆戴上耳机，靠坐在车背上假寐。
何娇娇晚上给她打电话，因为新年将至，，她已经和爸爸妈妈都回老家了，语气里都是盖不住的喜悦。
“我把那个镯子给我外婆了，她一直斥责我太贵了，不过我一看就知道她肯定很高兴，她还偷偷给我外公炫耀来着。”
“哦，对了，你知道我今天看到谁了吗？！”
沈长清故意逗她，“不想知道唉。”
“哎呀，”何娇娇有些急，“你快说你想知道，然后我就告诉你。”
“可是我真的不想知道。”
“那好吧。”何娇娇压根藏不住三句话，自己说了，“我今天看到陶鹤老师了！”
“她在我们老家这里有一个小的新闻发布会，过几天还有几场小的舞台表演。我看见她真人了，真的在闪闪发光唉。”
沈长清知道，何娇娇提起过她，国内最顶尖的芭蕾舞者。何娇娇提到这个名字，话语里是溢出来的尊敬和崇拜。
沈长清安静下来，听她讲下去。
“她好漂亮哦，你知道吗？我看过她那么多舞蹈视频，兢兢业业地学习她，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见到她了。真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像她那样优秀。”
“会的。”
何娇娇笑起来，“你知道我那一刻的感觉吗？”
“刻骨铭心。”
何娇娇最后这样说。
除夕，家里的阿姨通通都回家了，沈毅很早给她们都发了一个大红包，提前预祝新年快乐。
李一玫托人送了许多菜，都是最新鲜的蔬菜海鲜，几乎都是沈长清爱吃的，三个人从中午就开始忙碌起来。
李一玫主厨，沈毅和沈长清打下手。
父女两个人把屋前屋后都贴上了对联，满满当当的。
配合得很不错。
年夜饭摆了满满一大桌，电视机里播着最熟悉的春节联欢晚会。沈长清这么多年第一次正式过的新年。
门外面已经有一连串的爆竹声。
三人举杯碰撞，笑意在空气里渲染开。
真正的新年，要来了。
林绝自己随意下了一碗面，速食的东西，熟得很快。
窗户外面齐齐绽放绚烂无比的烟花，他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她的晚饭吃完了吗？
沈长清跑到屋外放烟花，沈毅给她点燃，火光冲天，绚烂的烟花在黑夜里绚烂成一幅幅流金碎银。
然后她听见了手机振动的声音，接起来。
“喂？”
见很久没有人说话，她又问，“林绝？”
“嗯。”他终于小声应了一声，“你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
少女的声音在乱哄哄的爆竹烟花声中有些不甚清晰，他把声音调到最大，很仔细地听着，“我在放烟花，你在干嘛？”
他在干嘛？
林绝的手熟稔地在货架上抽出一盒烟，然后调转方向，去另外一排货架上拿出了那种小的烟火棒。
他回到小区楼下，拿出刚刚买的东西。
迅速地点燃了他们，那种很小束的，持续短短几十秒就灭，那些火光刺着林绝的眼，碎成一片一片绚烂的星河，他在冷风中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刚刚买了点烟花，现在在放。”
如果真要说。
他在想她。
沈长清问，“是不是很漂亮？那些烟花。”
“是，很漂亮。”
“林绝，新年快乐。”沈长清想了下，改口，“不对，还没有到新年，还差一个多小时。到时候祝你新年快乐。”
“好。”
“我要去洗澡啰，再见。”
“再见。”
电话被挂断，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除夕夜很难打到车，骑车过去时间应该够，只要速度够快。
他下楼买烟只穿了再单薄不过的一件卫衣，甚至连外套都没有，但是现在上去拿太麻烦了。
算了，这根本无所谓。
呼啸而过的风刮过他的耳膜，有些穿透他的衣服，刺进他的骨子里。
城市的霓虹灯总是那么亮。
他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万家灯火。
这么多年，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或许经年累月之后也不会有，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上次来过一回，那时候他的手才刚刚被重新包扎，现在竟然也好的差不多了。
还有三分钟。
这里可以看见她的家，屋子里的灯都亮着。
林绝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爆竹声准时响起，零点了。
沈长清的消息也准时发过来，她再次祝福他新年快乐。
这就够了。
明月高悬，他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嗓音低沉嘶哑。
“清清，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