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回去之后,时清和赵小娟的关系果然更亲密了些,但却不仅仅是因为这场前所未有的心理剖析,更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时清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手上捧着一个茶缸,不时对着吹一口气。
孙兰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嘴上也没停过:“你们这小两口真是不得了,一把年纪都要当爸妈了,还学人家搞浪漫,下雨了,还在外面,两个人本来都有外套的,你还非要把你的外套给小娟,你看看,伤风了吧!”
时清眉眼弯弯,病中的模样配上杯子里袅袅升起的白雾,看起来更显文弱。
他辩解了一句:“小娟怀孕呢,不能淋雨,我一个大男人……”
没等他话说完,就被丈母娘白了一眼:“是啊,你个大男人,被一场雨淋到发烧到说三十九度!”
时清有点想捂住脸,他哪知道,自己这身体竟然这么虚。
边上,赵小娟挺着肚子,也有点不好意思,手忍不住去抢她妈手上的衣服:“妈,我来就行……”
但孙兰哪里舍得,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是真心疼自己这个女儿,尤其是在看到她怀了孩子却半点没胖后,更是心疼。
刚才虽然话里话外这么刺女婿,但时清这么护着小娟,她心里其实也高兴得很。
这么一高兴,就更愿意给女儿女婿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坐着,赶紧多喝点姜汤,别一个倒下了,你再倒下。”
孙兰动作很麻利,她是做惯了家务活的,三下两下就把本来就不大的老宅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也不多待,收拾完了之后左右看看,确认没什么事情能累着自己怀孕的女儿了,手在围裙上左右抹抹,这才转身回自己家。
临了,还给留下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鱼汤。
等到孙兰走了,赵小娟才慢慢坐到床边,她手上绕着毛线,这是给自己孩子织的小衣服。
“阿清,我在想,你要不要后面一段时间,就在家复习好了?”
时清仔细想了想,倒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的确现在他身体不行,而且他是参加明年的高考的,赵小娟基础又不行,和那复习点里那些知青们本身不在一个水平,在复习点乱糟糟的,可能也不太适合她潜心学习。
“也行,那等我好了,我去跟复习点的人说一声,让他们有问题的话,攒了一天的一起来家里找我问。”
时清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还反倒让赵小娟有些惊讶。
没等她多问呢,时清的手就落在了自己凸起的肚子上。
“这孩子多久能动一下啊?”
赵小娟的思路飞快就被带跑了,她还认真算了算:“我妈说,小孩子四五个月就有胎动了,我现在是十八周了,也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肚子传来一个若隐若现的动静,很微弱,就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拂过一般。
她惊喜不已,瞪大了眼睛看向时清的时候,刚好对上了他震惊的眼神。
初为人母的激动让她几乎无法克制嗓音:“阿清,你也感觉到了吧!是吧是吧!”
不仅仅是她,时清也为手掌底下的触感感到不可思议。
那样小小的触动,却那样有力。
那是他的孩子!
为了不把感冒传染给赵小娟,时清还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头离她太近,是靠伸长了的手去够她,但眼神却完全没办法离开哪怕一秒钟。
他都如此了,赵小娟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她双臂不自然地抬起,生怕手上的长针戳到了自己的肚子。
夫妻俩自结婚后,头一回这么傻乎乎的,两个人的眼神都落在赵小娟的肚子上,眼里的期待溢于言表。
那小小的人儿也很给面子,在休息了几秒后,再次动了一下。
赵小娟几乎是同时出声:“他又动了!”
但这回,可能是孩子累了,动作幅度不太大,虽然时清的手掌一刻都没放下,却没有感觉到明显的胎动。
赵小娟可能是怕丈夫太失望了,忍不住安慰他:“没事的,现在孩子力气太小了,等我吃多一点,孩子长大一点力气更大了,你就能感觉到了。”
时清却皱眉摇了摇头:“我查了育儿书,还问了镇上的大夫,孕妇怀孕期间不能吃太多,到时候孩子太大,生产容易危险,而且我听说,胎动就是孩子在肚子里踢腿翻身,你会疼吧?这样的幅度就很好,你能感觉到就说明孩子很健康,我能不能感觉到,这都不重要。”
他一本正经地科普,并表达自己的担忧,却叫赵小娟忍不住笑了。
她心里止不住地柔软,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孕育子女的确让她感到幸福,但若是喜欢的男人同时还很体贴,很照顾她孕时的情绪和健康,哪个女人又能不心软呢……
时清到底是年轻人,虽然一时因为身体虚生病了,但他努力喝姜汤也努力养病,没过几天就好全了。
也是这几天,让他和赵小娟的感情突飞猛进,彼此相处的时候更是没了之前的凝滞感,反而有些回到了当初他们处对象时的感觉。
这一点,不仅仅是赵小娟和时清两个人感觉到了,时常来往的赵家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
用大嫂向小琴的话来说,就是两人黏糊地眼神都要黏到一起去了。
借着时清和赵小娟感情好,加上知道了时清准备在家复习,赵大嫂也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你们学习好,也帮着带带我们家芬芳,这孩子总得混个初中毕业吧……”
若是别的什么请求,别说是时清了,就是赵小娟都不一定答应。
但事关唯一的小侄女赵芬芳,赵小娟也忍不住心软。
时清本来还想着拿乔一番,毕竟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轻易答应,最终很有可能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拿捏。
但再完善的打算,对上了赵小娟恳求的眼神,也只能一败涂地。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可以,大嫂,你明天带芬芳来就行,带上课本,我先摸个底。”
他转头刚答应呢,向小琴就直接“诶”了一声,然后高高兴兴转头出了门,随后不过一两秒,就见她拎着赵芬芳的耳朵回来。
赵芬芳“诶唷诶唷”地叫,整张脸皱成一团,整个人歪扭着:“妈,我不学,不学,就是不学!”
赵芬芳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大人了,犟起来还真差点从向小琴手上挣脱出来。
好在,向小琴是赵芬芳的妈,自然知道哪里是她的弱点,手指在她耳根后一挠,她就只顾着笑了,半点力气都没有,顺顺利利就被她妈拎着耳朵带到了时清面前。
向小琴对着女儿霸气十足,对着时清却有些讪讪:“时清啊,芬芳可就交给你了,你别担心,她要是捣乱,你该打打,该骂骂,我半点不会瞎管!”
这就是这年头家长对老师的一贯态度了。
好似把孩子往学校往老师面前一丢,孩子就能学进去了。
但时清也没办法指责对方,毕竟向小琴已经算是十里八乡比较负责的家长了,多的是半点不在乎孩子学习,甚至还觉得浪费两块钱可惜了,不如回家种地的家长。
他点点头:“嫂子,我先试试看,不行的话,还是要让芬芳去学校。”
他说这话是实话,但在场没人觉得他教不了。
连赵小娟都满脸信任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