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时清一反常态起晚了。
因着昨日刚刚殿试结束,连书砚他们都没主动喊他起床。
等到他收拾好一切出去的时候,刚好听见远处水榭处一阵笑闹声。
边上书砚也笑道:“这是咱们姑娘请了赵家娘子来府里做客,今儿个,是流水曲觞宴,姑娘还请了好些个交好的娘子,听说热闹的紧。”
哪怕没有去看,时清都能大老远传过来的笑声中感受到这群姑娘的欢快。
他驻足听了会儿,又在花园简单散了步权当锻炼后,才吩咐书砚:“走吧,莫要扰了他们的兴致。”
两人往前院书房去。
而在他们身后,时清原本以为的围绕着水榭谈谈诗词喝点梅子酒,做的尽是风雅之事的姑娘们,却一个个挤在水榭边的小亭子里,一个个几乎是眺望着看着时清刚才的方向。
江家三娘性格最为直接大方,她手放在眉上,另一只手扶着亭子的栏杆,脚尖微微踮着,远远地看着时清走远的方向,半晌才恋恋不舍收回了眼神。
“哎,可惜,没见着人。”
若不是在场众人都是知道她性格的,估摸着都会误会她喜欢时清了。
时煦率先开口调侃她:“你若是喜欢我哥哥,早先怎么不来提亲呢?”
言语间都带着笑意。
江三娘很是不雅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种飘在云间上的人,只可远观,真要到了自己身边,我可受不了。”
赵阿宝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早就和江三娘他们几个混熟了。
此刻也毫不客气:“那怪不得你答应定亲的是韩家九郎了,这位可真不是个飘在人间的人。”
这里说的韩九郎就是江三娘去年刚刚定了亲的未婚夫君,是这京里出了名爱玩爱闹的性子。
这对未婚夫妻两家爹娘早有默契,因此两人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定亲了也还是和定亲后一样,两人还能干出手拉手去听戏赛马的事儿。
也有不少京里的闺秀暗地里觉得江三娘的行为出格,但没辙,一来两人长辈都不介意,二来每回江三娘去一些明面上不该女子去的地方时,都是和未婚夫在一起,也就称不上什么大错。
私底下,不知有多少未婚姑娘羡慕着江三娘呢。
甭管别人怎么说她,她至少活得开开心心的。
赵阿宝话音刚落,就被江三娘扑了个满怀:“好啊你个阿宝,定了亲了,就知道护着未婚夫君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招呼其他几个姑娘:“姐妹们,上啊,让阿宝尝尝咱们京里姑娘的怨气!谁让她把时家哥哥给抢了!”
说笑间,几个姑娘就这么挤作了一团。
笑啊闹啊,连着边上服侍的丫鬟们都笑做了一团。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远去的时家哥哥,恐怕就是时家婶婶来了,都挡不住这几个小娘子互相挠痒痒了。
……
四月二十六,殿试结果公布。
首先是二甲和三甲的名单直接公布在皇榜上。
时家为表重视,还是叫家里的小厮去看了眼,确认上面没有时清后,就静等第二日的传胪典礼。
殿试结果公布一般分成两部分,二甲三甲的排名首先公布在皇榜上。
而一甲的三名人选则要在第二日的传胪典礼上公布。
第二天一早,天公作美,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给偌大的京都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
时清一大早就穿戴整洁,在礼部小吏的指引下,前往华盖殿。
同一时间,时府和靖安伯府都瞬间躁动起来。
蒋氏有些按捺不住紧张,送了儿子出门,就一个人去了府里的佛堂跪拜祈福。
时父嘴里念叨着不让大动干戈,但自己却还是一连写毁了好几张印金纸。
时老太爷状似沉着地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上久久都没喝一口。
时府都如此了,更别说靖安伯府了。
前不久,靖安伯府刚刚办了一场喜事,赵达终于将孙元娘给娶进了门。
于是,赵家就又多了一个人坐立不安。
孙元娘和赵阿宝关系好,自然盼着赵阿宝的未来夫婿能得个好前程。
姑嫂俩手拉着手在习武场练功,一边操练一边念叨殿试的事情,又念叨往年会试头名有多大的几率在殿试被刷下来。
偏偏俩人身边都没有正经考文举上来的文官,只能是瞎咧咧。
边上赵达捧着茶水糕点,一会儿照顾着自己娘子,一会儿照顾着自己妹妹,左右跑,明明是四月的天,就已经忙得额角都出了汗。
赵辽更是破天荒进了书房,书房里还有几个他入京后,为了写折子才请的几个长史。
几个长史也是破天荒被人一起叫来书房,几个人四目相对,眼里满是惶恐,都在猜自己这位好说话又给钱大方的东家是不是要不成了,要不然怎么一下叫来他们所有人来。
等到了书房,几人坐下,赵辽又叫了人来给诸人倒了茶。
一直等到几个长史坐立难安之后,赵辽才慢悠悠来了一句:“诸位可知,这传胪典礼上,可会有什么忌讳啊?这会试头名,又没在二三甲之列的,会不会也不在一甲啊?往年有这样的情况吗?”
几个长史:“……”
瞬间无奈,哭笑不得:“伯爷……”
赵辽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赧然:“我是个粗人,还真没见识过传胪宴,还得请你们给我说说。”
但其实,这几个长史要真见过传胪宴,也不会在这里给人当长史了。
好在,没亲身经历过,也有几个好友同窗见识过。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给赵辽说起传胪典礼的流程和时间经过,久久没有过人的书房内头一次沾染了些许文气。
宫外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亲人朋友们都在紧张焦虑,但宫内的时清却难得神思清明,可能是殿试后得到了充分休息,也可能是知道到了此时,结果已经不可能更改。
他更加气定神闲,哪怕是建元帝当庭对他多问了一道题,让他当庭作答,他也没有半点怯场,可能说的不够全面,但只看在场官员和建元帝的神情就知道,他给出的答案绝对已经足够了。
之后的结果也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时清被赐进士及第,成了本朝第一个大三元获得者。
这并不算什么,真正叫人吃惊的是,建元帝竟然当场授予了时清翰林院修撰和御前侍读。
前者还好,这都是往年状元该得的官职,后者可真是当场惊住了不少人。
御前侍读,只看前两个字,就知道这官职是在皇帝跟前伺候的。
其实每年翰林院的修撰的本职工作就是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给皇帝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但说白了,翰林院修撰和编修的人多了,能不能轮到你,还是个问题。
要是被翰林学士们穿了小鞋,又被皇帝给忘记了,哪怕是状元呢,也只能在翰林院虚度光阴,或者找机会下放到地方去。
如今皇帝直接给了个御前侍读的官职,甭管这官职是几品,这的的确确是目前本朝唯一一个御前侍读,能正大光明每日去御前伺候。
这种能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着实叫在场不少人眼热,更让不少人重新估算时清乃至时家在陛下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