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宝一早起来,就没看到时清,一开始还以为是去户部了,结果在时煦的提醒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怎么算今儿个都是休沐日。
以往没怀上孩子的时候,时清都会趁着休沐日带着赵阿宝去庄子上。
时家庄子本就有好几个,加上赵家也有圣上赏赐的庄子,偶尔时煦也跟着,几个人能玩一整天。
如今怀上了,前三个月说是孩子不稳,不能跑马不能劳累,别说是去庄子,连她心爱的小马和长枪都很久没碰了。
好不容易三个月危险期过去了,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日,原本赵阿宝还想着让时清带她出去逛逛。
哪知道,这男人一大早就不见了。
原本孕期情绪就不稳定的赵阿宝嘴巴一瘪,鼻头一酸,眼皮一眨,一串泪珠就这么扑簌簌滚落下来。
她怀孕期间没有上妆,头发也只草草绑在脑后,穿着最舒适轻便的罗裙,这么红着鼻头闷声哭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哪怕时煦比赵阿宝要小几岁呢,这会儿也忍不住心里对这个嫂子产生了些怜爱的心。
温声哄着她,时煦心里也忍不住嘀咕。
她哥对阿宝的心是他们两家人都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一句话不说,休沐日都不露面?
难不成是户部临时有要事?
这么胡思乱想着,赵阿宝抽抽噎噎着抹眼泪,心里一会儿觉得自己怎么跟以前脾气不太一样了,怎么那么爱哭,一会儿又觉得时清是不是不心疼自己了,是不是觉得自己作啊……
一想到时清不喜欢自己了,赵阿宝的心里更是难过地一塌糊涂。
原本还有所减缓的泪水倏地又蓬勃起来,眼眶一下就更红了。
偏偏她还想忍着,带着哭腔道:“我、我没事,我饿了……”
原本是想着借吃东西的机会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自己也不想整天哭,却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正院的院门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中还伴随着时清的叮嘱声。
“轻一点,别砸坏了缸子……”
“这个放这里,这个不能晒着太阳……”
这番琐碎的叮嘱,是在弄什么?
赵阿宝红着眼睛和时煦对视了一眼,然后在时煦的搀扶下慢慢往院外走。
刚走出没几步,就见晒红了脸的时清从外面大步跨进来。
他的眼睛好亮,看着赵阿宝的时候,竟让她觉得被烫了一下般。
时清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脚步顿了一下,皱眉担忧道:“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谁让你不高兴了?”
他说着,还想了想能有什么事情,不自觉的浑身气势就凌厉了许多。
赵阿宝其实不好意思说,但一边的时煦先一步说了出来。
“哥,你早上去哪里了?嫂子一早都在找你,看不到你很难过。”
这话一出,时清原本紧皱的眉宇松开了些,浑身上下的气势也沉了下去,变得更加温和柔软:“是我的错。”
刚说着,外头的管家往里站了几步,向时清请示道:“公子,都放好了,那些人是不是……”
时清点了点头,管家会意,带着那群小厮出去了。
等到人退干净了,时清才回头,拉着赵阿宝的手叫她跟他出去。
“来,你来看看,这些你喜不喜欢?”
时煦也好奇地跟在后头。
三个人就这么一路往外走,很快走到了内外院的墙边上。
就见原本放着盆景水缸的墙根上,如今满满堆放着十几只小缸,深棕色的小缸里,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上头压着的石块,和远远就传过来的酸味。
这股子酸味实在是和京里常见的酱菜酸菜不一样,隐隐透着股辣香和麻香,只这么闻着味道,就只觉得唇齿生津。
而这对于赵阿宝来说,还不仅仅只是酱菜。
她眼睛亮亮的,就像是一个秋日里看见了一大袋子坚果的松鼠,满足又高兴:“这是燕地的味道?!”
如果说她是问,那时煦就是肯定了。
时煦自幼就对味道很敏感,只这么一闻,就知道,这味道和那天白婶婶拿来的一小缸子酱菜几乎一样。
她看了看自己哥哥,又看了看脸蛋红扑扑的嫂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哥哥早上出去是去请教人做酱菜了啊!”
她一语道破后,半点不停留,撒丫子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说道:“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打扰哥哥和嫂子在一起!我很自觉的!”
惹得原本还没往一些奇奇怪怪方面想的赵阿宝脸颊一下就红透了,就像是那秋日成熟的红柿子一般,仿佛一戳,就能看到里面饱满的汁液。
时清看着跑远的自家臭妹妹又气又笑,再低头看着离自己一步之远的赵阿宝,身后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早上是我的错,我打听到留侯夫人会做这燕地的酱菜,只是留侯的夫人今天有事,只有一大早有时间,我还想着我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学会,能赶在你醒来之前回来。”
时清难得这么臭屁,惹得赵阿宝又羞又笑:“哪有人自己夸奖自己聪明的……”
只是心里止不住的甜。
时清拉着她的手忍不住献宝,从第一个酱菜缸子开始,一个个打开给她看。
其实说起来,这些酱菜今天才刚开始腌制,就是有味道,也不过是各种香料的味道,本身酱菜虽然比京城的酱菜味道更重一些,但内里还没入味。
但奈何,一个时清主动献宝,一个赵阿宝乐意接受。
两个人就这么像是品鉴宝贝一般,从第一个缸子开始,一个缸子一个缸子的看,赵阿宝有喜欢的就叫人夹了一筷子出来洗干净尝一尝。
就着酱菜,配上淡粥,两个人吃的竟然比那山珍海味更美味一些。
京城没安静几天,就因为秋猎队伍带回来的消息重新骚动起来——圣上遇刺!
一时间,满京城的目光都暗戳戳看向了被圣上留在皇城内监国的大皇子。
表面上平静如波,内里暗潮汹涌。
这股汹涌甚至隐隐波及到了时清身上。
面对似有似无的试探和追问,时清也不管来人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谁问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我只知道忠心报国”。
再有人问,他就满脸诚挚道:“圣上身强体壮,又有禁军侍卫在侧,就算是遇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这么担心焦虑,难不成是觉得圣上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还是从赵阿宝身上学来的本事,乱拳打死老师傅。
对付这种人,说再多委婉的话,都不如一句直来直往来得方便。
果然,这次之后,再也没有人明目张胆来试探时清的想法了。
事实上,远在行宫的建元帝也没有再给京城骚动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