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杜音站在原地、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同时递上了茅一生在之前的乐队里写下的歌曲曲谱,毕恭毕敬地低头道:“综上所述,能不能请你加入我们的乐队……”
“垃圾。”
“诶?”
在她惊愕的注视下,黑发青年瞟了一眼曲谱的第一页,便随手将它扔向地面。微风拂过,所幸夹成一摞的曲谱并未被立即吹走,但这也足以让爱护它的主人陷入暴怒模式了。茅一生气冲冲地捡起它,朝他吼道:“喂!”
“零颗星。如果可以的话应该是负星。单单把它放到我面前就是对眼睛的侮辱,像这样的曲子,不管被谁唱出来都俗气得掉渣。”
黑发青年的话语毫不留情,字字见血,但即使他说的这些都是针对谱子的评价,视线也时刻不离杜音——茅一生的挑衅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理会。这反而让茅一生更生气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别人的心血!”
“别激动,猫咪,毕竟你真的没什么写歌的天赋……”杜音拦住了他,尴尬地笑着说,“其实我老早以前就想吐槽了来着……但一直都不忍心。”
“什么?!”
这下他是彻彻底底地完败了。
石化跪地的茅一生被单独晾在一边,黑发青年还是对着杜音说话了。他眼中只有她,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小音,你真的,打算再一次拿起吉他吗。”
话题切换得太快,她没反应过来。
“什么?”
望着她略带迷糊的表情,黑发青年突然伸出右手,从她的左肩旁砸了下去,“啪”地一声盖在了长椅椅背上。杜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黑发青年却离得越来越近,上身也逐渐向下倾斜,完完全全从气势上压制住了她——她几乎一动也不敢动。
“壁咚——?不是,椅咚?!”茅一生好像才是那个最吃惊的人。
“我一直……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黑发青年的声调依旧毫无起伏,但他的眼睛不一样,里面写满了所有的情绪,这一刻,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想传达给她的全部思念和痛苦,“想起什么来了吗?”
“……”
杜音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想逃走,无奈对方在身材力量上都占据绝对优势,又挡住了大半视野,现在她除了呆呆地盯着他的鼻子看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大脑彻底放空,飞速闪过几个片段……熟悉的废弃旋律、“西蒙”这个很不中国人的名字、“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这种复仇般的宣言、天才的吉他编曲才华、第一次见面就能叫她“小音”……
难道……难道……
“难道你是吉他成精了?”
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一句让茅一生大跌眼镜的梦话。八壹中文網
不是、为什么她会得出这种“相信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一样离谱的结论啊?!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次黑发青年给出的回应却足以让他和杜音双双感受到这辈子体验过的所有震惊的总和——
“没错。我就是被你烧死的那把吉他。”他微弱地翘起了嘴角,语气突然变得极其阴森,“杜音小姐,敢问你欠我的命,打算怎么还?”
这时,茅一生的嘴已经张成了“o”字型,刚刚被捡起的乐谱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这人脑子有泡吧?!
杜音脑子也有泡!他们所有人脑子都有泡!
可问题是,奇妙猜想得到证实的杜音却完全沉浸在这次重逢里、压根没怀疑这句调侃性质的玩笑话的真实性。
“西……”她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那惊喜又被成千上万的悲伤取代了,“你是……西蒙?”
黑发青年略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
“哇——”
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哭得十分之用力、连鼻涕泡都挂在了对方身上。由于她扑过去得太突然,西蒙本来酝酿在喉咙里的解释又活生生地憋了回去,只能先努力把她的双肩抬起来、和自己拉开安全距离。
“你哭什么?”
“你终于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烧了你了……我后悔了,呜哇——”
“怎么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你今年三岁半吗?”
“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杜音,鼻涕!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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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离花园最近的学校咖啡馆。
靠窗的最佳位置坐着三个人,表情复杂的杜音,一脸懵逼的茅一生,和若无其事地在本子上涂写画画的西蒙。
虽然面前的桌上摆着三杯热巧克力,但没有一个人伸手去碰,因为他们还完全没有恢复到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的心态。
“听着,猫咪,我知道这话可能令人有点难以接受,但是我绝对不是在骗你。”杜音握紧双拳,信誓旦旦地说,“我的吉他成精了!”
茅一生的脸上全是拒绝。
“你通宵写作业了么。好吧,我承认他可能是混血儿,但是,吉他成精这种鬼话只有三流少女小说才会……”
“不是!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杜音砸了一把桌子,他才抽了抽眼角,继续听她的话,“西蒙记得我写过的所有歌的好多细节!连那些没正式发表过的都知道!而且他自己也说了……”
茅一生忍无可忍地转向了沉迷于写字的黑发少年,道:“喂,老哥,解释一下,你们是在联手整我吗?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黑发青年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喂!”茅一生怒了。
“抱歉,出于某种原因他似乎拒绝和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沟通。”杜音连忙阻止了茅一生的暴走,“一定是这样的,自从我一把火烧掉他之后,他就幻化成人形出现在我身边了。不过,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拿到人类身份、还非常普通地来到这所学校……”
“你是跟踪狂吗?你想对小音做什么?”茅一生恶狠狠地问。
“不知道,他可能是……幽灵吧。我也是听到他写的歌才隐约察觉到这件事的……”杜音不安地搅着手指,艰难地说,“他大概、有可能、的确、肯定是我的吉他。这事已经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