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当空,照尽悲欢离合;月下伊人,只叹一声缘何……”
不远处,顾枳漪的嗓音仍旧在空中飘荡,不受控制地涌入他们的耳中,她具有如今的杜音不具备的一切,光彩照人的笑容、略带忧伤而不乏感染力的嗓音、还有无人可敌的自信。
自信能恰到好处地弥补词曲的缺陷,因为那是最先传达给听众的直观感受。舞台上的人,注定了要受到发挥的牵制,和她相比,杜音意识到了他们的不足。
所以她才在西蒙面前露出了那样的表情。
怀疑,害怕,不甘,失望,以及……
想有所改变的愿望。
“第一名是,来自永和大学的——”主持人举着麦克走到台前,“次世代鬼谷!”
“耶!”
紫色假发的少女惊喜地扑上了她身旁的汉服小妹,台下适时地响起了欢呼声,看来很多来客都是他们的粉丝。从招新时社团的位置来看,动漫音乐社应该已经成立好几年了,他们的人气基础也是获胜的必要条件之一。
现场投票占总评分的百分之六十,剩下的那百分之四十里,专业评委也未必对西蒙的曲风感兴趣,如此,输给他们倒也是意料之中。
明明是意料之中,但在听到结果的瞬间,杜音还是觉得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秒。
“真可惜。”高笠叹了口气,“我要是多带几个朋友来就好了。”
茅一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毕竟是新成立的乐队,我们的配合不如他们,正常。”
“嗯……”
“别哭呀,猫咪,我们是第三呢!”
“所以为什么连第二名都没拿到?裁判肯定是眼瞎。”
“你说得对。不对,应该是耳聋。”
“一群小聋瞎!”
这两人就差相拥而泣了。难兄难弟总是要借酒消愁的,愚公移山外正好就有卖酒水的吧台,他们便并肩坐在那儿点了十瓶啤酒,一人一瓶喝得直打嗝。也许这就是livehouse真正赚钱的方法吧。
杜音用卸妆油擦掉脸上的白色底妆,走出卫生间,对守在门外的西蒙挤出一个微笑。
“输了啊。”
“我明白症结所在了。”西蒙突然说。
“诶?”
他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也一样。在昏暗的夜间灯光下,他肩上的白色衬衣显出了几分萧条的意味,杜音捏紧了肩上的毛呢大衣,提前往墙边挪了几步。果然,西蒙几步逼近了她,弯下腰,像一只准备进食的长颈鹿,杜音把头向后仰去,脖子弯得生疼。
“不是你的嗓音无法恢复到从前。”西蒙的神情接近严峻,“而是我制作的歌曲不符合当下你的形象。”
“沙哑的嗓子有别的曲风可以搭配……是这个意思吗?”杜音问。
“必须完全放弃高音,从易唱的曲子开始适应。”意外的是,西蒙竟然略带歉疚地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是我判断失误了。”
——来了!摸头杀!
杜音单手捂着鼻子,一方面是怕自己激动之下喷出鼻血,另一方面是,她还想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吉他精保持一定距离。谁知道幽灵整天跟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减寿!
“我说西蒙……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从今天开始,我要对你进行为期一周的跟踪观察。”
紧接着,他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杜音捂在鼻子前的手甚至都忘了移开,愣愣地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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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美其名曰为期一周的跟踪观察啊……不就是跟踪狂吗?算是坐实了我最初的猜测!我就觉得这个家伙不可信……”
茅一生一旦吐槽起西蒙来就刹不住车。他环抱着双腿坐在球形沙发上,不满地戳着面前小布偶猫的肚子。杜音往食盆里倒了些猫粮,放在地面上,绕过沙发,和趴在攀爬架上的猫咪们互动了起来。
这里是茅一生的家,兼作当地有名的猫咖。近几年,饲养萌宠以吸引顾客的咖啡店像春风过后的野草一样席卷了各大城市,其中真正有名的倒也不多。茅一生的父母继承了大笔遗产,才会有闲钱投资开店,但他们本人从事的却是格外正经的咨询工作。由于家离得不远,小杜音常常趁爸爸妈妈去上班时跑来这里玩,渐渐也就和茅一生越来越熟络。
“啊,做猫真好啊。”茅一生闷闷地抱怨道,“无忧无虑,卖个萌就能得到主人的宠爱。”
“在我看来,人比猫善于博取同情得多。”西蒙反驳了句。
“有吗。”
“有啊。”
过了许久,茅一生才反应过来,一脸惊讶地回头问:“咦,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
西蒙单手翻动着近期发售的音乐杂志,头也不抬地回答:“我有点名对象是谁吗。”
“切,还死不承认。”茅一生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而投向青梅竹马的怀抱,“小音……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嘛!”
杜音抱起一只黑色的孟买猫,把它顶在头上,“嗯……乐队的事,高笠在做后续的策划工作。他应该能想出为我们积攒人气的方法。其他的活动暂时就是每周一次的地下演出了,上回比赛好歹也得了第三名,总会有几个人来看的。”
茅一生越听越觉得寡淡,“可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可是团长啊。乐观一点嘛。”
“可是……小音……”茅一生委屈地嘟了嘟嘴,还想再撒几句娇。
“——看吧,人就是比猫善于博取同情得多。”
冷不丁地,西蒙来了句一针见血的嘲讽。
茅一生不服气地站起身,顺手抱住了还在逗猫玩的杜音的腰,宣示主权般地说:“你就是看不得我和小音关系亲密!”
“说反了吧。”西蒙把杂志塞回书架,冷冷道,“因为我的出现而嫉妒的人,一直都是你才对。”
又来了。杜音叹了口气。
“猫咪,我又不是女性向游戏的主角,麻烦你俩消停一会儿。”杜音挣开茅一生的手,一脚踩在沙发靠背上,“啪”地一声,令两人都震惊于她的身体柔韧度无法自拔,然后她回归了正题,“如果想继续演出,要唱什么歌呢?还是西蒙之前写的那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