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音诧异地回过头,“你是说……他?”
“对啊,你们四个人都是彼此的伯乐,但负责作曲的同学显然更懂你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的曲子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啊。”天山用手指搭在脸颊旁,看似不经意地评价着音乐,“喜欢音乐的人是能感觉出来的,他喜欢你的歌声、才能写出符合你心境的曲子。这不是伯乐是什么?”
天山的话让茅一生似乎有些小受伤,毕竟他才是杜音的正牌青梅竹马,但要说用作曲的方式解读人心,那的确是西蒙的能力更胜一筹。
他心服口服。
“让她尽情盛开吧。”于是,天山缓缓走到西蒙面前,她身上的香水味儿有些刺鼻,西蒙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后退,然后她说,“花朵的使命就是在最美的春天自由地开放,而你……就是她的阳光。”
阳光……
杜音的脸迅速灼烧。西蒙也愣住了。
“你、你说得太夸张了啦,天山姐,你不知道,他就是个超级自我的蠢蛋、无药可救的那种,只是碰巧会写歌而已。”杜音急忙拍着西蒙的肩一通辩解。
天山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用害羞。乐队成员关系好的我见多了,你们这种互相黑来黑去的也很有趣,年轻人嘛,就要放得开。”
“真、真的吗,那我是不是也来批评一下,西蒙他其实经常在我们排练的时候……”
“猫咪,你不要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吗?”
“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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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杜音和天山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们会为了一起喝个茶特意约在商场里聊天,天山也经常邀请杜音来自己家作客、欣赏仇琵的音乐小样,完全没把她当外人。
对于这种异常自来熟的热情,杜音多少也理解一些:她是少数能把天山当成“普通人”来交往的朋友。不在乎天山的性别认同,不在乎她华丽得过分的穿着打扮,甚至还能时不时对她发出赞赏。这种强烈的共情心理只有女性和女性之间才能诞生。
这次天山特意来到她的化妆间给出造型建议时也是如此。
“剪成短发吧,杜音。”
“要剪成短发?”
杜音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发梢,似乎有些不敢下决心。
天山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说:“嗯,这样才更符合rock的气质。偶尔换换造型能让你的观众对你更有新鲜感,也是你与过去的形象告别的象征。还有,麻烦让你的伯乐去店里买一对金属耳环。线条越简单越好,但要立体。”
“我可不是跑腿的。”西蒙叹了口气。
“在我这儿,你就是。”
两人用眼神对峙了一番,最后,西蒙意味深长地看了杜音一眼,快步走出了化妆间大门。
他走后,杜音开始有些不安。
上街推销唱片似乎是三十年前的音乐人会做的事,没想到,为了打造“实力派摇滚乐队”的标签,庄桩无论如何都要求他们多去外面转转、吸引路人的好感。高笠觉得这能锻炼他们的控场能力,于是欣然应允,还鼓励其余三人开设官方微博,定期更新动态,可以的话b站和公众号也要搞起来。
“你不觉得我们还没出名的时候就想这些旁门左道很花时间吗。”茅一生提出了质疑。
“运营可是让好作品不再沉寂的唯一方法!”
“好吧好吧,但最累的人还是你哦。”
“我知道呀。”
如此一来,高笠就不得不随时捣鼓他的电子设备,更新各大社交媒体上的动态。
“我们……正在火车站……门前的……广场……上,准备演奏新曲《孤岛》。有人……在现场吗。好,发送。”
他紧张地等待有人给他点赞,不过似乎只有几个朋友参与了这场闹剧。杜音叹了口气,挂上西蒙买来的银色立方体耳夹,得到造型师的认可后,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差不多该出发了。天山姐,您待会儿还有别的工作吧?耽误您时间了。”
“不碍事。我就喜欢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小美女。”天山挤了挤她的脸蛋,一脸陶醉,“啊,年轻人的皮肤就是不一样,水灵灵的,掐起来手感真好!”
她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天山的忙碌程度是杜音根本无法想象的,这个人来回都有专车接送、无时无刻不在留意手机、吃饭都在车上解决来节省时间,可谓分秒必争。若非真心欣赏杜音,她肯定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不,不对,应该说是西蒙的曲子实在写得太好了,以至于能吸引到咖位这么高的大神。杜音对自己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气十分炎热,夏季快要到来了,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上爬满了蝉,它们的叫声还没到最闹腾的时刻,却已足以让人心生烦躁。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前,拿起吉他,汗就隐隐开始往下滴,黏糊糊的,很难受。
她真的能顺利走下去吗?这一次,会不会重蹈覆辙……
“要开始了。”西蒙叫醒了她。
“啊,嗯。”
杜音连忙拿起吉他,望着街道对面的雕像,深吸一口气。
“好,一二三四……”
高笠照常敲动了鼓点,但这次,音乐却没能奏起——杜音和西蒙都参加进了这场演奏,但茅一生却还在原地发呆。
“猫咪?”
“对不起,小音,我走神了。”他突然垂下了双手,烦躁地说,“我最近是不是经常这样?”
走神过几次之后,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忍受这种状态了。难以为继,但无法自控,他的心情太迷乱,让人看了就心忧。
杜音强撑着微笑,问:“是太累了吧。有论文要交么?”
“不是……”
他起先还想隐瞒,但在杜音深邃的眼神质问下逐渐放弃了挣扎,破罐破摔般地说:“唉,其实爸妈希望我期末能考进年级前二十,如果不行,就会扣掉我所有的生活费。虽然其实去外面打工也可以维持生活……但我不想让他们太生气。”
“原来如此,难怪你最近心事重重。”高笠同情地看着他。
“他们反对你玩乐队吗。”
杜音递给他一瓶水。茅一生接了过来,但迟迟没打开,他的思绪千回百转,但无论怎么流淌,都只是继续停留在自我责备的状态,找不到突破口。
他没说全部的实话。
因为他心烦意乱的原因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