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杜音马上坐不住了，“我得去找她。”
她就是那种一门心思只扑在一件事上的人，冲动上了头就什么也不管，转身就往门外跑，最为年长的高笠赶忙挡在门前，对她伸出了双手。
“喂，小音！明天就是新专辑发布会了，你没那么多时间……”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光看着！”杜音的脚步很急促，脸上的表情却像在说“我很理智”，她死死盯着玻璃门的方向，犹豫着要不要动手把高笠推开——即使这并不可行，“现在她是最需要支援的时候。她曾经帮过我们，滴水之恩……”
“定当涌泉相报。”西蒙轻轻地说，“对吧。”
高笠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二人，西蒙对他点了点头。看来事情已成定局。无奈之下，高笠只能侧开身子，让杜音能够出去。
“谢谢你，西蒙。”杜音对自家吉他露出一个微笑，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突然，有人追上了她的脚步。
“我也去。”是神色坚定的茅一生，他手上还挂着一串车钥匙，“我永远是支持小音的。而且，你没有车，要怎么去找她？”
杜音有些被感动到了。
“猫咪……”
“啊真是的！你们这么一来，不就搞得我像个坏人了吗？”高笠头大地揉了揉太阳穴，嘴上也终于做出了退让，“唉，走吧走吧，待会儿庄桩要是问起来，你们可得尽早想好托词啊！”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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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安保森严的高档小区。
金发“女性”依旧妆容精致，可今天，就算是再讲究的妆容也无法掩饰她脸上的疲惫和烦忧。轻叹一声后，她走到厨房灶台前，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四个大小不一的蓝色茶杯里，白花花的雾气遮住了她的表情，坐在对面的杜音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怎么也放不下。
似乎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天山换上了笑容，才把茶盘端到了开放式厨房的桌面上，道：“我还想着是哪家记者找上了门呢，结果是你们啊。”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还开玩笑！”
杜音的语气过重，让身边坐着的三人都捏了把汗。
天山慢慢低下头，他们甚至可以看清她眼袋附近的黑眼圈，但预想中唉声叹气的台词却没有到来，只听她悠然地说：“在接触到折翼乌鸦的作品之前，我一直对年轻人的曲子有偏见。他们的歌词软弱无力的症结在于眼中的世界范围太过狭小。但我的偏见，在遇到你们之后，被改变了。”
抛开困扰自己的负面新闻，改而谈起了音乐，杜音一时有点不明白她的心思。
“天山姐……”
“让我第一次了解到你们的歌，是《命》。简介里有提到这是写给苦难中的人的共鸣之曲，对吧？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有无数人努力生活着，他们可能经历了你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艰辛，但人也有共通的部分，那部分一直存在。”
“共通的部分？”茅一生似懂非懂。
“就是那些值得被写进歌里去的‘重量’。能听到不满二十岁的小朋友唱出这样厚重的歌，我真的有点被惊艳。”天山的语速不快，却十分顺滑，听起来格外悦耳，“小音，你做过义工，舍得接触到伤疤最严重的那部分，我没有你那么伟大，但我也是真心想带给那些幼儿园的孩子快乐、才去给他们上课的。只可惜……就算初衷如此，也有人故意将其歪曲、造谣生事……”
“我明白。”杜音同情地皱起了眉，“他们是在针对您。”
“何止是我，还有仇琵。”天山在她右侧的吧台椅上坐下，眼中的忧虑更浓了，“也许是我拖累了他……”
“现在他人呢？之前我来这里就没见过仇先生。”
“被事务所带去外地度假了，说是避避风头。我觉得，他要是别再回来倒是好事，说不定会比以前更红呢。”
杜音立刻阻止了她的自嘲，“天山姐，你不能这么想。他们只是在胡说八道！千万不能因此改变自己的理念！”
天山偏了偏头，“谢谢你。说实话，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当然是坚持到底，但我想保护仇琵……像我这样没什么用的人，说不定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何必这么说……”
“啊，对不起，我并不是觉得活着有什么不好、或者在故作消沉，只是事实如此。我不是单纯喜欢女装，喜欢可爱的小裙子和假发，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女人，我的基因就像人类算法运行中出现的一个错误，变异了，和周围格格不入，被抓住把柄批评指责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山一边诉说着心底的惋惜，一边将目光投向展示柜上的照片。
相片里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望着镜头，没有面带微笑，和他身边挤着的几个疯来疯去的孩子完全不同。他坐姿十分端庄，双手紧紧贴在大腿前侧，眼中呈现出一种不安——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是小时候的天山。
他的相貌还算清秀可人，有种普通女孩都未必有的娇媚——却也拥有她们共同的坚韧。“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从古至今的诗词里都在肯定女性的坚韧品质。
“如果我是个正常人的话，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人攻击了。”天山遮掩不住眉宇间的愁绪，声音也淡了下去。
杜音却说：“变异……并不只有坏的一面。”
“嗯？”
“我们平时说起变异，就会想到不好的方面，遗传病，缺胳膊少腿，天生缺陷……但是，生物其实是依靠不断的变异来进化的。没有变异，我们也不会渐渐直立行走、退化掉尾巴、成为人类。您也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就算是变异，那也是基因之神做出的判断，甚至于，我从心底里觉得，有您这样向往美好的人存在于世，能让周围的环境都变得美好。”
她用了“美好”来形容她。
天山脸上厚厚的粉底似乎都要扑簌簌地掉下来，好在她及时收住了面部表情，双手搭在一起，手腕上的水晶链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