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就在刚刚短暂的几分钟里，她失去了一个最为信赖的朋友，乐队也失去了一名必不可少的成员。而她甚至连他有这个烦恼都完全不知道。
她什么也没有做到。
什么也无法阻拦。
“噢，很抱歉打扰各位了，请别误会，我不是在瞧不起娱乐行业，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走这条路。如果他之后还想联系你们，劳烦各位不要接他的电话。多谢。”
中年男人整了整衣冠，闲庭信步地走出了房间。
在他身后，高笠气得双眼通红，眼睛里迸发着火花，仿佛暗夜里闪闪发光的巨兽，恨不得喷出橘红色的炙热火焰、将整个世界吞噬。
“他也太过分了！”
“……”
西蒙见此，只是若有所思地错开了视线，望着玻璃另一侧的录音师。
“老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继续录下去也没意义了。”
“啊……好的……”
录音师也是一脸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虽然他们都很想追出去，但看茅一生刚才的样子，估计追也追不回来。残翼乌鸦折断了一只翅膀，奄奄一息地停在枯枝上休息，至于之后是否会有重新振翅的一天……
谁也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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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了。
猫咪离开流矢音乐的大楼，已经一整天了，杳无音信，仿佛凭空蒸发。
杜音堵在他上课必经的教室门前，却一无所获。他一定是在刻意躲着她。而且在那之后，他立刻删除了她的各类社交媒体，手机号也拉黑，就这样彻底断绝了与旧友之间的往来，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担心得要命，和西蒙、高笠一起去茅家登门拜访，却吃了个闭门羹——不仅如此，茅家的父亲还厉声训斥了他们一通，用客气却并不好听的言语要求这群游手好闲的傻瓜不准再来打搅自己的儿子。
继续纠缠下去也只会使他对自己的印象更差而已。
杜音叹了口气，选择了暂时撤退。
“唉。”
街角的广场还像上次他们来这里演奏时一样热闹，多美好啊，四个人架着各自的乐器，对来往的行人表演自己写的摇滚歌曲。她还记得她试图用吉他弹出一首《圣母颂》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用诚心把猫咪劝回来之后、他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们了。
高笠往喷泉边上一坐，跟着她唉声叹气了起来，“真没想到那笔巨款是这么得来的。要是早些知道，我肯定不会接受他的钱，哪怕众筹呢。”
“我也是。”杜音点了点头。
西蒙却说：“但如果没有那笔钱，也就没有残翼乌鸦的今天。万物发展必有其内因，不能一叶障目就忽略了茅一生他爸话里的真实性，再者，他也是在清楚后果的前提下、才答应了他爸的条件吧，这是他的自由。我们没法干涉，事到如今，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是啊……”
高笠有些不开心。
比他更难过的，是和猫咪成为朋友恰好十三年的杜音。十三年听上去不长，但在她短暂的年华里，他的陪伴竟然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长度，在杜音看来，猫咪已经完全称得上是自己的另一个亲人了。
“万一他真的再也不回来了，我搞不准……会后悔一辈子。”
她的语气里满是悲伤。
高笠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小音，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杜音。”
突然，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这个声音既不是高笠，也不是西蒙，是个没听过的声线，杜音愣了半天才抬起脸，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大龄男青年，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衣着还算干净，但绝不是什么值钱货，大概是优衣库里打折出售的压仓款。
不过，令人最在意的是这个男人的眉宇——在看到他面庞上压制不住的“熟悉感”时，杜音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不会吧……
她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猜想。就算再怎么天马行空，也不该产生这种想法。于是杜音调整了一下坐姿，冷静地问：“你好？”
“你还有印象吗，我上次去看过你们的演出。”男子如是说。
看到这人的发型，她的确隐约觉得在《乌鸦的告白》的新曲发布会上见过他，当时他站在最前排，曲子结束时，还无声地掉了两行眼泪。看来是个相当感性的人。
“是你？”
“没错。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二次见面。”青年轻轻点了点头，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叫茅蔚然，是一生的哥哥。”
“你说什么？！”
杜音仿佛遭到一阵雷击。
她求助似的拉了拉西蒙的袖子，西蒙点了点头，表示她没有听错。杜音的脑子一片混乱。她记得，茅一生的确是有个哥哥，可那个哥哥不是很多年前就失踪了吗？
本应该失踪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跟我来吧。”对方看出了她的震惊，对此表示理解，“我会把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杜音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拒绝。
随后，乐队的三人跟着自称是猫咪哥哥的青年来到了一处橙灰色外壳的居民楼。他们坐了很久的公交，差不多从永和市的一端到了另一端，这附近是与邻市交界的地方，房价很便宜，但环境也不太宜人，房子整体偏老旧，少有修缮，水电设施估计也并没得到良好的维护，只有收入最低的人会选择在这种地方长住。
家里腰缠万贯的少爷，居然住在这种月租不到一千元的地方……
杜音皱起了眉。
她不是在嫌弃这里的居住环境，而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这位神秘“哥哥”的真实目的——要知道，据猫咪所说，他应该是十五年前就谜一样地不知所踪了、连警察都找不到丝毫线索。
为什么？为什么如今突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为什么是她？
如果还活着的话，难道不应该首先向心如刀割的父母报个平安吗？
“猫咪爸妈知道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