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杜音都看不下去了，连忙出来劝和，“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愚蠢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了，臭猫。”西蒙冷冷地说。
“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他的话语成功激起了对方的愤怒，茅一生瞪了他一眼，疾步向酒店外的方向走去，似乎想能快一秒就快一秒、早些离开这个令人不适的舞会。
杜音想追上去，却被西蒙拉住了手臂。她顿时哑口无言。
“他需要吹吹风、冷静冷静。你本来也没想答应他，对吧？那就别让他受伤。”
西蒙的态度依旧坚决。不论如何，这都是私人情感的问题，不能和乐队的问题搅和在一起谈，残翼乌鸦正是上升期，闹出太大的矛盾对谁都不好。杜音也明白这一点。
她只是有些放不下。
“其实你不必说得那么……残忍。”
她尽力挑了个毛刺刺的词。西蒙却无所谓地转过了身。
“我就是这样的本性，明白了就回去吧，你还得和其他乐队打招呼呢。”
他丢下杜音，来到酒店一侧暂时无人的沙发前，夜晚，灯光投射在庭院中央的游泳池表面，就像无数的星星。这让他的心绪一时有些飘散。西蒙抬起头，发现杜音紧跟着他来到了沙发一侧，双手叉腰，不愿离去。
“我是不会走的。”
“啊？”
“要是丢下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还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她说。
西蒙往沙发上一坐，道：“现在烦恼的人不是我，是他。”
“不对，我们都有各自的苦恼，你骗不了我。当然你有保留一两个秘密的权利，我不想显得像在逼迫你，或是怎样……但是，西蒙，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承认呢？”
“承认什么？”
“承认你喜欢我啊。”
耳边的海绵突然塌陷，一股压力使右侧的沙发垫向下倾斜，是她，整个人倒在他身边，自由而轻快，像一头从长辈的监视里逃走的小鹿。一瞬间，喜悦如血液漫入咽喉，带着令人痴迷但不安的甘甜，他快要窒息了。
西蒙强装冷静地推开了她。
“我想你是不是误解了我刚才的发言……我所说的喜欢……”
她沙哑的嗓音格外撩人，“哎，你怎么就这么笨呢？还没尝试过就觉得我会不同意，难道你就没想过……会有别的可能性？比如，我也想分担你的负面情绪，想陪在你身边，想成为你独一无二的人。不行吗？”
她说得极慢，与那些急着赶去上班的社会人士完全不同，有种独特的悠闲气质。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身处于一个允许人得到悠闲的环境中，她才有机会展示出自己热爱悠闲的一面。
“我不希望乐队的稳定遭到破坏。”西蒙说。
但实际他的心已经动摇了。
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摇。
“随心而动是人的美德。如果你明明想要，嘴上却不肯承认，会被当做是故作清高的。所以猫咪才会那么讨厌你——的这一点。”
她的嘴唇离他的耳廓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了上去。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在说悄悄话的、两个黑暗中的精灵。
在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时，她的目光毫无闪躲，也不曾掺杂色情或是其他诱惑性质的成分，只是单纯地、拷问着他的内心。
西蒙试图辩解，“这不是故作清高，我只是……”
“我懂。所以麻烦你，不要随性说出伤害他人的话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是在自我惩罚。就算你这么做，口无遮拦地讽刺一通、把接近你的人都赶走，但其实最烦恼的人还是你自己吧？”
杜音慢条斯理地说。
她时常觉得他像一股淡淡的白雾，从口中呼出的那种冬季才能看清的白雾，随时都会消失。最近这股感觉越来越明显，她想做点什么，把他拉回来，免得有朝一日这家伙任性跑掉。
西蒙却不解地皱了皱眉。
“烦恼？烦恼什么？”
杜音的眼睛稍微往右上角转了转，迟疑了片刻，说：“烦恼你是把吉他，所以不能和我谈恋爱。我说得对吗？”
“……”
他选择了沉默。
看来是被她说中了。她想。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她问，“也许我们都有别的路可走，扎进死胡同里，谁也不好受。”
原本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隔着薄薄一层纸，若不戳穿，就像无事，茅一生的怒气正是源于这层纸——西蒙要是不愿意戳穿，那他来代劳也未尝不可，要不然，就安安静静地把杜音让出来——从茅一生的眼神里，她解读出的就是这样的潜台词。
西蒙稍有不安。
他不是在担心这个，只是他本性就不喜欢跟人扯上太多关系。如果真的爱上某个人，就意味着他的音乐会变成激素催生的产物，乐队的稳定性也会受影响，他不确定要不要冒这样的风险。
“你也知道，如果我们发展成更深入的关系，就可能掀起惊涛骇浪。娱乐圈不会允许年纪正轻的女主唱随意穿出绯闻，庄桩对艺人的要求更严格，你的前程说不定会因此毁灭。”
“会吗？”
“而且……我说不定会又一次失去你。”
“为什么？”
“成为恋人之后，长期的相处会带来更多矛盾，走得越近，矛盾越暴露无遗，当摩擦上升为争吵，很有可能，我连像现在这样和你一起说话都做不到。”
如今他担心的事还真是个人类的男性没什么区别。
杜音笑得脸都酸了。
“那就留到那时候再说吧。我不在乎。”
随着轻快的尾音飘上天空，她伸出手去，搂上了他的脖子。西蒙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将将缓过神来，拥抱住了面前这具温热的肉体，顿时，“活着”的气息包围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刺激了他的泪腺，这需要十足的功力才能忍耐，他提醒自己，他已经骗了她这么久、骗得团团转，一旦说真话也许就直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可一旦沦陷起来，他的心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再也刹不住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