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夜下的二人看起来格外亲近，屋中只上了一盏小小的灯，昏黄的光线晕染开了一片小小的地方，更衬托得屋中的两人关系暗昧。
月色倾泻而下，照亮了楚越泽的侧颜，线条冷峻的脸如月光下的洞湖，只是没有水色润泽，也无波无澜。
期期往日无比熟悉的脸，今日瞧着怎么也有些不舒服了。
许是察觉到异样的气息，楚越泽毫无征兆地回头，正好和期期的视线撞在一起。
期期小小的身影立在月色下，身披简陋的披风，地上映出一个孤寂落寞的影子，因她逆光站着，楚越泽瞧不清楚她的表情，只不过那一瞬间竟下意识觉得她心中烦闷。
来不及思索她为何跑了出来，少年心间乱晃，第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气氛诡异起来，明明是清冷放松的夜，却有些紧张的气息。
沉默片刻后，楚玄知从外跑了进来，张嘴喊着期期的名字。
“期期。”楚玄知在外寻找她，“你在哪呀？”
听见声音，期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屋内的少年眸光一闪，却并未追出去。
月色下的府邸如同一座千百年来未有人经过的城堡，安静得有些异样，期期一步一步下台阶时，心里动荡不安。
边疆辛苦天气恶劣，要么阴云密布，要么酷暑难耐，不知不觉间便让人人心中都蒙上抑郁的纱了。
期期也不例外，尤其是白天和楚越泽吵过一架后，她心中像是有个装满气的瓶子，而瓶塞死死钉住，她心里憋屈极了。
刚才那一幕还历历在目，期期心中更是郁闷，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却不知自己因何生气，如此一来，更是烦躁了。
“期期，原来你在这。”楚玄知发现了期期，清俊的脸上立即带上了笑意，脚步轻快地来到了她跟前。
他褪下了厚重的铠甲，只戴着简洁的护腕，在人人都如同惊弓之鸟的边疆，作为将领之一的他显得淡然从容，窄袖露出了一截手腕，往日白皙的肌理被烈日灼烧成了深褐色，仔细看脸颊时发现他的脸颊也不似从前那般细腻精致。
多了些稳重冷静的气息，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减。
“期期，你才来边疆，要不要我带你逛逛？”楚玄知眉眼含笑。
不知为何记忆一直停留在房间中亲昵的二人身上，期期思索片刻后就同意随他去外面走走。
于是二人便一道出了门。
边疆地势平坦，清冷月色下万事万物都显得无比荒凉，夜晚的风不像白日那般凶猛，反而夹杂着凉意，过滤了黄沙，温柔地抚摸着人的脸蛋。
月色下广袤的大地上，两人沿着一条沙路走着，寂静的空气中只有两人踩着沙子时发出的声响。
月光透过云彩，在大地上显现出一种美丽的浅蓝色，期期身上也覆盖了这样好看的月白，她围着面纱，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
冷漠的月光下这样一双眼睛若是对上他人，则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没有像白流一样打扮，身上什么首饰都没有，头发甚至扎成了男子样式，却仍旧足以吸引他人视线。
走了一段后，楚玄知终于打破了沉寂，开口发问：“期期，边疆危险，你怎么愿意来这？”
期期一直微微低着脑袋，听见这话倒也没遮遮掩掩，坦白道：“小哥哥不放心我，而且边疆之事国家大事，我也想出一份力，便索性过来了。”
“不过是偷偷来的，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昏暗光线中的楚玄知有些意外，只听说过迫不及待从边疆逃命的，没见过千里奔赴冒险过来的。
浅蓝月色下，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黏在期期身上，小姑娘个子娇小，身后披着用于防风沙的斗篷摩擦着沙子时发出的声音很好听。
她口中的“小哥哥”一词又将他的思绪牵扯到楚越泽身上。
白将军一心撮合二人这段姻缘，白流的心思也如同司马昭之心，边疆中许多将领都知道，只是楚越泽……
楚玄知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带着些紧张和尴尬问期期，“期期，你刚才应该也看见方才皇兄在照顾白流，白将军一直撮合他们，想让白流做皇兄的雅房，期期你……”
他知道二人如今之间关系匪浅，说完后便不时地瞟着身边安安静静的小姑娘。
期期斗篷上的帽子没精打采地垂在身后，似乎有些失落。
听见这番直白的问话，少女脚下难以察觉地一顿，没有立即回答，二人之间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楚玄知也未催促，只是放缓了步子，努力保持与期期的同步，空中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昙花香气。
那寿命极短的花儿，取代了腹地厚重的雾气，虽瞧不见倩影，却让人心安。
期期的视线穿过广阔的沙地，一直看清了远处亮着灯火的边陲小镇。
边疆也有人做生意，这让寂静的旷野多了些烟火气息，她的心房似乎也没那么僵硬了。
“白将军战功赫赫，白流如今是他的义女，小哥哥和白家门当户对，若是白流当真成为他的雅房也不是难以接受。”
期期秀气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着，回答格外认真，只是语气中充斥着昙花香气般淡淡的伤感，坚定和专注覆盖了这层失落，楚玄知没有察觉。
“你当真这样想？”小姑娘的准确和淡定让他轻微吃了一惊，忍不住再三确定。
“只是白流心性不纯……”
期期小巧的唇轻轻撅起，这是她担忧的表现，“如果以后真的做了小哥哥的雅房，恐怕对小哥哥有些不利。”
少女眼神和思绪越飘越远，最后定格在远处那抹明亮的灯火处，脑子里不可控制地开始想象白流和楚越泽修成正果的画面，火热的心逐渐凉却下来。
丝毫未注意到身旁的楚玄知翘起的嘴角，正在暗喜。
片刻后期期将思绪拉了回来，转而问了楚玄知些边疆防守的问题，后者都一一作答，去小镇的路上，两人口头上的话题只剩下了如何抵抗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