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把期期问住了。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一幅悲凉的口吻,无望的表情道:“唉,我这几年都是四处各地,早就习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接下来的日子当然也是像往常一样流浪。”
不等林安之插话,林梓文便道:“若是小林兄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林宅,帮人帮到底,你也不必觉得不妥。”
“喂,二哥。”
此话立即引来了林安之的不满,立即半是嫌弃半是声讨,“你怎么那么快就答应陌生人住进林家?你对我都没那么好,小时候让你帮我扎个蛐蛐都费尽口舌,长大了让你帮我画幅画也不肯。”
他嘀嘀咕咕,继续道:“现在倒好,你不仅二话不说帮别人画画,让家里下人帮着找人,还让人住家里。”
“小林兄台不是你的朋友吗?”
林梓文好笑地瞧着酸溜溜的弟弟,眼尾一片温柔的神色,“而且不是你们一路从荒漠走回来的吗?怎么会算作陌生人?”
“就是就是!”期期好不容易找到报复的机会,赶紧附和,“谁让你路上总欺负我,现在知道理亏了吧?”
说罢,她伸手拉住林梓文的袖子,夸赞道:“还是林二公子好,比你好多了。”
小姑娘故意摆出一幅炫耀的表情,嘴巴都快撅得碰到鼻子了。
林安之不服气,“你个没良心的家伙,我路上照顾你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什么叫照顾我呀?”期期也不甘示弱,“你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帮我披了个毯子,后面还要回去了,一路上说我矮我还没说你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马上就像小孩子拌嘴一般吵得没完没了。
“好了好了。”林梓文无奈地劝告二人,“都少说几句,安之,小林兄是客人,告诉过你要好生待人家,以后你管理家业了,也要这样对客人吗?”
哥哥不愧是哥哥,立即就将伶牙俐齿的林安之堵得哑口无言。
“哼。”半晌后少年才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一手拿了那画卷,开口时依旧是不服的语气,“我去拓印几分,你们自己回家吧,我才不跟你们一起。”
说完,他便捏着画卷踩着野草走了。
林梓文见他走远便细心地对期期解释一番,让二人好生相处才是。
期期听在耳里,却没进心里,一边耐心地听他劝告,一边依旧对那家伙一找到机会就捉弄自己的作风忿忿不平。
两人又闲聊几句,随后林梓文便带着期期一路回了家。
几日后,在军中的楚越泽收到了期期的回信,他有些意外,便趁着夜深人静端坐在案前仔细地打开,一字一句阅读起来。
信中少有慰问关心的话语,满篇都是提醒他注意郑北洲和那处民宅的话。
灯火下的少年侧颜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只是那柔软的光线也没有丝毫侵染进他冷冽的眉目。
重担之下,少年眼窝下那片淡淡的青灰已经越发显眼,身姿挺拔的他独处时也不免疲惫不堪,腰身瘫软。
捏着少女的亲笔信,少年仿佛接着微弱的烛火看见了她写信时的模样,低着脑袋,紧紧地捏着笔,也许会有风,清风会吹起她耳边的发,会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然后她便会用笔头撩开,一切岁月静好的模样。
屋外突起的沙尘吹断了楚越泽的沉思,他揉了揉因几夜没合眼而酸疼的眉心,剪了剪灯花,开始提笔写回信。
她远在他乡依然如此记挂此事,他可不能因儿女情长而让她失望,让她安安静静修养才好。
饱含墨水的笔尖沙沙地划动信纸,如春蚕进食,黑色的墨迹渲染开一片温柔的念想。
信中他将搜查郑府和那处民宅的事情一一相告。
许是郑北洲一事太过突然,消息走漏得太快,楚玄知带着人前去搜查民宅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且那些细作清扫得极为干净,手下的士兵几乎将房顶都掀开了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有院中残余了一片信鸽的粪便印记。
写到此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英厉的眉头轻轻皱起。
民宅是一处难得的线索,因消息走漏,他们失去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也放掉了许多细作。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这次能麻痹三国联盟的战术。
楚越泽心中思索着,发现自己竟越来越像期期的思维,总是能坦然地面对变故。八壹中文網
念及此,一向严肃冷漠的少年嘴角轻轻翘起,眸光也变得柔软,线条分明的脸温暖了许多,脸上也弥漫上柔和的灯光。
他们也搜查了郑府,果然在其中找到了许多金银财宝,想必这些就是郑北洲几十年来收到的贿赂,边疆天高皇帝远,没有大臣的手伸到这里,自然也管不到他在这里无法无天。
信末,他细心地叮嘱期期安生调养身体,不必管边疆战事,若是胜利,定好好陪她。
写完,他将信纸放在灯火稍远的地方将墨迹烤干,随后细致地叠好放进信封封口,再吩咐手下一个腿脚快的将信送出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西边的月亮已经升上枝头,清冷的光线格外明亮,将军营照得如同白昼,远处的村落却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几天中,郑北洲被关押一事已经传得神乎其神,村民们拿着锄头镰刀,又聚集在村口,整夜整夜地大呼小叫,声称要还郑大人一个公道,让军中士兵也不得安宁。
但是如今搜寻了郑府之后军中便有了洗刷冤屈坐实郑北洲罪名的证据。
少年立于一座稍高的沙丘之上,吩咐士兵们将在郑府搜寻的金银珠宝一箱箱一件件地搬到还在声嘶力竭大吼的村民们眼前。
众人瞧着越堆越高的珠宝,不由得慢慢平息下来。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
这是边疆百姓加起来十年也达不到的财产。
珠宝在月色下泛着动人的光泽,温润如玉,却看得人眼睛生疼,心间也跟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