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期期瞧见林安之回了房间。
他一个人走着的时候倒是正常,既没有歪歪扭扭也没有随便破坏花花草草,反而身姿挺拔步伐从容,两只胳膊枕在脑后,悠闲自得得很,迎着月色从上往下看也有些风流公子的模样。
此时乌云散去,月亮再次露脸,没了强劲的夜风,期期走路和藏身都方便许多,只是这次月色过于明亮,满地清辉也让期期担忧自己会被发觉。
好在林安之没有东张西望,只是径直进了屋,关上门。
不多一会,期期就看见窗户亮了,应该是他上了灯。
少年的影子投射在纸糊的窗户上,脑后的马尾不住摆动,随后身影渐行渐远,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
期期推测这厮正在沐浴,便躺倒在屋脊之后,看着月亮发呆,耐着性子等他入睡。
天空中的月亮此时格外明亮,圆满得如同一张玉色碟子,仔细看去,似乎还能发现那圆月之上隐隐约约有棵树木的影子。
是吴刚伐桂砍的那棵树吗?
小姑娘的思绪飘到很远,不过她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相信月亮上有人的说法。
如此美景,如此良月,远在万里之外的小哥哥是否也在看这月亮呢?
清风徐徐,不再像方才那般用力凶猛,期期只觉得脑子清清爽爽,发丝拂动,面颊被风儿吹得很是舒服。
云层如同灰色的薄纱,随着风不停地从月亮身边掠过,期期等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听得林安之沐浴完毕的声音。
她喜出望外,连忙立起,探头看去时刚好看见窗户暗下来。
这下应该是睡觉了。
期期暗自想,便继续躺在屋顶上,想等他睡熟才偷偷溜进去。
再美丽的景致也是看多了便腻了,尤其是期期准备做坏事时心中急躁的时候,更是很快对夜色失去了兴致,脑子里只有那明晃晃的令牌。
她这次冒险行动,就是为了那令牌来的。
只要拿到手上,便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皇宫,再也不会被守卫拦下。
月亮很快升上枝头,夜色溶溶,大地一片清亮,像是撒了满地的碎雪,大树的枝叶投影在房顶上,如水中荇草,摇晃不已,期期便像是水底的鱼儿一般,沉静而灵巧。
林安之睡觉不打呼噜,小姑娘没办法判断他是否沉睡,一直等到林宅中所有灯火都熄灭,在房顶上实在待得无法忍受了才猫着腰,纵身跃下房顶,钻入小竹林中。
耳边一片竹叶摩擦声,远远近近传来些狗吠,混着风铃的动静,好一个宁静而美好的夜。
她在竹林中待了一会,随后便弓着身子,快速地从阴影中穿过,灵活地抵达林安之的屋外,恰如一只灵巧的黑色燕子。
少年的屋外不像二公子那般布置雅致细腻,只是简单的窗户和门,没有摆放花草,也未多做什么雕刻。
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期期觉得十有八九他熟睡了,便轻轻推开门,踏了进去。
许是觉得在家中也没人会私自闯入,少年便一向不爱锁门,这正好给了期期机会。
随着门扉推开,清冷的月色立即倾泻而下,映入屋中,瞬间照亮了一大片地方,床上的少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睡梦中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声音。
小姑娘赶紧又手忙脚乱地关上,全身僵硬地在黑暗中站了许久,还好林安之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确定没有吵醒他后,期期便放了心,屋中寂静,刚才的小小变故已经惊得小姑娘心脏乱跳,如今耳边一阵回响。
扫视一圈,期期发觉林安之的房间没有自己想象那般凌乱,反而整洁清爽,混着丝丝清雅的檀木香气。
屋中没有许多书,他的床并未用屏风之类的东西刻意隔开,而是特特意摆放在月光能穿透窗户照射进来的地方,窗边摆放着书案,借着洁白的月色,期期看出那是一沓账本。
窗户上白净的纸削弱了月光的明亮,照进屋子里时已经没有那般动人,有些皎白的无力,不过还好并不影响探查。
林安之翻身后脸正对着那月光,期期能将他的发丝都看得清楚。
沉睡的他倒是没有那般讨人厌了,解了一向扎着高马尾的头发,显得从容而恬静,眼睛轻轻阖上,睫毛挺而翘,往上弯起一个有韧性的弧度,如一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影子,五官立体而精致,还带着些少年的稚嫩,呼吸均匀,胸脯起起伏伏。
月色下也是一个安静的美少年。
寝衣是浅蓝色的缎子制成,月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难得的月白。
发丝遮盖了他部分脸颊,倾泻如流光,脸明明是美好的,睡姿竟然是双手抱在胸口,一条腿屈着,这给期期一种他睡着了也在嘲讽他人的错觉。
来不及细想,小姑娘赶紧开始了搜查工作。
先是在他看起来时常动用的账本之中一通翻找,找了半天一根毛都没捞着,还得给他恢复原状。
找到一半,少年又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梦话,又转了个身子,惊得期期赶紧蹲下,生怕这厮猛然坐起来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见他又沉沉睡去用后脑勺对着自己,期期拍了拍胸脯,继续查找。
月色西沉时,她已经将林安之的房间搜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看见那令牌的半个影子,少年还不断地翻身,时常发出些他就要清醒的声音,每次都让期期以为自己被发现,乱窜着藏好后他又说着梦话睡着了,害得小姑娘又在心中数落他一顿。
找完屋子,只剩下那塌上未寻了。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小姑娘还是小心翼翼过去,摸到床边,在林安之空出来的地方蹑手蹑脚地翻找一通。
结果竟还是没有。
那就只有这厮身上了。
期期瞅了他半盏茶的工夫,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睡觉时带在身上也不奇怪。
念及此,小姑娘便咬咬牙,心一横,往林安之身上摸去。
来都来了,这厮身上不找也对不起在房顶上蹲守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