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钰苦恼又无奈地揉揉肿胀的眉心，半晌没有作答，由着她在那里哭闹。
哪有这样挟恩图报的人。
期期耍无赖可有一番功力，衣袖擦着没有泪水的眼角，一边闹一边从眼角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直到自己觉得差不多了才勉强停下来。
“算了算了，看在我们同时出现在屋顶上的缘分，我就不追究了。”
小姑娘摆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一边说一边将双臂抱在胸前，也将脑袋偏向一边，眼珠一转，却在从眼角偷看对方。
二人只见着实安静了好一会，贺清钰许是调整好了心态，又拿出一股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那你究竟从暗疏阁偷拿了什么东西？”
没想到这样都没能逃过这个问题。
期期纠结了一会，还是从怀中取出了那小巧的令牌，紧紧捏着，尽职尽责地给对方展示。
“这个。”
她低了低头，不知道为何在这厮面前为何有种做了错事的轻微愧疚感。
上次相遇，小姑娘心中是在朋友范围内为他划出了一席之地的，但是对方有没有将她当做朋友，她便没有底气了。
贺清钰瞧着那令牌，眉心抽了抽，半晌没有讲话。
二人安静地立在屋脊之上，一个白衣中点着一抹红，恰若白雪红梅，一个一袭青衣，中衫翠色，宛如被浮萍覆盖一半的春水。
期期的发丝垂在身后，未梳未绾，夜风吹拂下，像是一片流淌着银色月光的小溪，两人一高一矮，在青色的瓦片上留下单薄而寂静的影子。
梧桐树叶随着风舞动飘浮，围绕着树枝打旋儿，月光接着枝叶之间的缝隙漏进来，两人一面是迎着月光的银色，一面是布上了稀碎月色的碎雪。
鬓间的发丝轻轻抚摸期期的脸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没有听见对方说一个字，便又大着胆子抬起头来。
只见对方眸光阴沉，隔绝了外面的光源，像是一汪盛着夜色的泉水，衣角翻飞，明明是高洁而雅致的，期期却只觉得隐隐透露着危险。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小姑娘心里又开始打鼓，生怕那人突然冲过来将令牌带走，她便将他不说话的模样归结为没有异议，便又把那令牌快速地揣进怀里。
“咱们都这么熟了，也算是朋友了，你可别出去乱说啊，尤其不能让暗疏阁的人知道。”
期期拍拍胸口的令牌，随即又半是讨好半是拉拢地发言道，眼神飘过对方的脸，好像没见他有什么异样吧……
贺清钰心中叹了口气，一双浅色的狭目眯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这林期期当着自己的面偷自己的东西，还叫主人家不要出去乱说算是这些年遇到的稀奇事之一了。
“喂。”小姑娘喊了他一声，“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期期歪着脑袋，认真地打量他，面上是乖巧听话的，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些狐狸一般的狡黠光芒。
虽然对方没有表达任何承诺，但是先下手为强就对了！
果然，贺清钰怔愣一会，开口时也没了先前那般冷硬，只道：“帮你隐瞒可以，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窃了这令牌是要去做什么。”
这下可让期期犯了难，她挠挠后脑勺，许是自知理亏，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向对方解释来龙去脉的责任。
“反正不是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坏事！”
小姑娘敷衍道，一边还用力点头以佐证自己。
同时心中一动，试图将话题引开，便又做出一副调侃的模样问道：“倒是你，你也是来暗疏阁偷东西的吗？”
贺清钰喉头一哽，一时之间无语凝噎，薄唇一绷，不知如何解释。
小姑娘立即像是抓了把柄一样，方才还巴不得离远一点，现在却又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跟前，幸灾乐祸道：“被我抓住了吧，给我看看，你拿了什么。”
对方眉梢一压，有些不悦，面露嫌弃之色，顶着期期审视的眸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期期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故作大方，“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都给你看了，放心，我也会帮你保密的。”
见他双手背在后面，期期还以为他将东西也藏在了身后，便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又被他堵了回去。
“方才那么在乎我是不是去做伤天害理之事，怎么现在看看你的又不愿意了？”
期期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厚着脸皮去拉他的袖子，她可还没摸清这人性子，万一他一掌把自己打下去了，那可不就亏了。
“没拿。”
贺清钰被逼得无奈，短促地道出两个字，期期抬眼看他，只见他双眉紧缩，那双琉璃般清澈的褐色眼睛已经蓄满了不悦。
没拿在屋顶上躲什么？
期期腹诽，却未明说，心中仍然觉得是他脸皮薄。
“你这就有点不够义气了吧。”小姑娘发誓要深度批判这种追问人家秘密却把自己秘密捂得死死的行径，“给我看看，我都给你看了。”
孩子气的发言让贺清钰更是不满，他索性转身便往反方向走，离开得比上一次还要潇洒坦然。
“聒噪。”
青年带着责怪语气道，说完便迎着月色双手往背后一背，足尖一点，往墙外飞去，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暗疏阁外是一片梧桐树林，清冷的月色下，瞧不出那树林的颜色，贺清钰的洁白身影便显得格外突出。
期期“别走”的“别”字还卡在喉咙，就已经瞧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枝叶之间。
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小姑娘虽还有些不爽，却也在心里暗暗佩服。
不过……
怎么越想越觉得他方才的背影有些眼熟呢？
左右想不清楚，此地又不宜久留，期期索性将其抛到脑后，揣着令牌回了林宅。
与此同时，贺清钰回到主厅后便有一大批暗卫迎上来通报阁中失窃，那能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坐上高座，贺清钰将手下之人打量一番，最后下达了众人都不理解的命令。
不必追查，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