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斯羽走得太急,许是吸入了过多晨雾,此时心中生气,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可把跟随而来的内侍急坏了,慌忙一面递帕子,一面替他顺气,几个跟着来的侍卫也是手足无措。
内侍将他扶到一旁用以观赏的青色石头边,用袖子使劲擦了几下,垫上丝巾才让他坐下。
周围空气潮湿得有些厚重,半空中漂浮着一层乳白色的晨雾,分明应该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了,天光却依旧晦暗,天空仍旧灰蒙蒙的,像是随时要下雨一样。
“三皇子,不如让我等人去寻期期姑娘罢,您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一侍卫单膝跪地请求,却被姜斯羽以沉默拒绝。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苍白的脸上已经是层层红晕,连耳垂都染上了病态的红色,一手捏着白色的丝帕,其中似乎点缀着些血红色。
内侍吓得不行,赶紧替换上另一条丝帕,跟着侍卫一同请求。
“不必了。”姜斯羽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不已,“既然不在这里,瞧见了便让她来见我就是。”
说罢,他不让内侍扶着,自己艰难地站起,甩袖便转身离开。
此时的期期已经进入了桃林深处,莲池旁向来是喜欢栽种桃花的,如此一来便是夏日有睡莲,春日有桃花,周围栽种些其他花木,一年四季都是单独的景色。
当锦鲤越出水面,争相叼夺那浮在水面上的的粉色花瓣时,那才叫一个美呢!
不过期期不在乎,她只埋头寻找那盛开在秋日的桃花。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瘦骨嶙峋的枯萎枝叶中找到了那一树仍在盛开的粉色。
确实是动人的,顶着漫天遍野的银线,绽放出朵朵精致的五瓣花朵,期期喜不自胜,赶紧采摘了一抱,急急忙忙地回去找厨子。
这会已经过了早膳,是一日之中最为清闲的时候,不少厨子都躲在房间中睡回笼觉。
秋日的天总是灰扑扑的,让人分不清楚时辰,总以为是早晨或是傍晚。
胖厨子正在一旁清理新送来的蔬菜瓜果,听见明显不属于男人的脚步声响起,他便匆匆瞥了一眼,只见一个一身碧色衣衫,怀中抱着一捧桃花的小人儿急急忙忙地进来。
他吓了一跳,细细看去。
那姑娘的脸蛋躲在那从粉色之后,手上还拎着一个竹筒做成的容器,其中似乎盛满了清水,正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蹦出些清亮的水珠,一路掉落这些细小的粉色花瓣。
走近了,胖厨子终于看清了。
那姑娘手中不是抱着粉色布匹,而是货真价实的桃花!
这天气上哪找桃花去?
期期抱着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桃花,而是那被夏日洗刷后残留的对春日的想念。
胖厨子怔愣了好一会,直到期期将那满怀的桃花放在他面前,再郑重其事搁下那竹筒后才反应过来。
“哎哟。”胖厨子瞪大了眼,“竟然真被你找到了,这桃花没话说,这水当真是晨露?”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经过刚才的奔跑还喘着粗气,“是,我起了大早收集的呢!”
早晨的露水不好收集,不是难以找到,而是每根草叶上就那么小小一滴,要在卯时之间收集到那么多是极不容易的。
“现在可以教我了吗?我会好好学的!”
期期的圆眼睛闪烁着恳切的光芒,像是装满了星星,比那竹筒中的晨露更加清澈澄透。
胖厨子挠挠脑袋,“就教你这么一次吧,也省得浪费这么好的东西,难为你用心。”
期期一阵欢呼,如释重负,开始着手准备材料。
最为漫长的便是揉面,胖厨子在那边醒面团,期期便在这边细细地清理桃花瓣,二人手上忙得热火朝天,嘴上却还是不空闲,不住地抱怨。
“这桃花糕可难做了,当年我跟我师父学的时候可没少挨他板子,原料也复杂,做法也复杂。”
“可不是嘛,”期期接过话茬,“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呢,差点就赶不上了。”
“难为你用心。”胖厨子一边揉面一边感叹,“很少有人单独收集齐了,即使齐了也很少有人寻常的日子里做。”
期期的手在清澈的流水之间游动,那些粉色的花瓣便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你做这糕点是要给三皇子的吧?”
期期怔愣一下,不行,不能让更多人知道此事了,必须小心隐瞒下来。
念及此,她便尴尬地掩饰。
“哈哈。”小姑娘干笑两声,“不是不是,只是昨日是借鉴借鉴三皇子的口味,毕竟三皇子品味不错,我喜欢的那个人也一定喜欢。”
胖厨子理解不了小姑娘们的想法,期期便很轻松地糊弄过去。
接近晌午,极快糕点才终于出锅。
不愧是那嘴刁的三皇子喜欢的东西,被晨露煮过的新鲜桃花晶莹剔透,一片粉嫩,如新生婴儿的肌肤,吹弹可破,看得清其中用桃花瓣小心编织而成的花朵,若不是糕点,几乎让人怀疑那是一幅画作。
期期如获至宝,用细瓷的白色碟子盛了,在上面小心地盖上一枚宽大的绿叶,对胖厨子道过谢后便匆忙离开。
须得趁热送去给三皇子,不然那嘴刁的家伙又看不上了。
还好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依旧是那般陈旧的颜色,空气依旧湿冷的人直打寒颤,期期一路走来,手指都冻得冰凉,冷得瑟瑟发抖。
她时不时摸摸那碟子底部,生怕凉了,好在速度合适,回到偏殿附近时刚好降至温热状态。
期期正匆忙赶路呢,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一看,竟然是三皇子的内侍。
咦?他不在三皇子身边怎么在这里?
想到那性格古怪的姜斯羽多半是又不想被人打扰命令内侍离开,期期只短短疑惑了一瞬间便又继续赶路,却不想那内侍竟急匆匆向着自己走来。
近了之后,期期才发觉他一脸严肃,脸色青黑,一幅如临大敌的神情。
看清了期期的脸,对方忽然一瞬间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