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阳好不容易，才在第四天傍晚赶回镇上。
虽然觉得情形异常，人人都像很害怕似的，但他心里有事，也并没有太留意。
可到了道观就不一样了，平时做晚课的时间，弟子们却里外忙碌，像要准备做一场极大的道场和法事。
往年除了重大节日、鬼节清明，以及几位地位特别尊崇的祖师爷圣诞，不会有这番动静。
稍一打听，就知道了镇上最近发生的事。
还有，他徒弟张大鱼送人回古杨村，到现在没回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屋，拿出自己的武器，那把铁质的文公尺。
毕竟那三个恐吓乡里的东西，描述出来的样子很熟悉。
文公尺一落手，他就知道，里头关着的三只鬼没了！
“果然是他们。”他恨得咬牙。
立即又打听了下，得知除了徒弟，没人到过他的房间。
不用说，是大鱼放走的那三个。
而迟道人已经给他打电话说过，大鱼被邪术控制了。
据说三天前的晚上，大殿的香火还莫名熄灭。
“看来这人间的恶事，可把祖师爷气坏了。”宗阳咬牙切齿的冷笑，“哪里来的混蛋，敢使唤道爷我的徒弟！要教教他‘死’字怎么写！”
可越是强敌，却越让他感觉兴奋。
“祖师爷放心，弟子必铲除邪恶，除魔卫道。”快速收拾了一番，他跑到大殿里，在三清圣像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而后果断转身走了。
已和迟道人约好，在上次那家小民宿客栈见。
店老板还是不收房钱。
这日子口，有位道长愿意住下，多镇宅啊，他还巴不得。
而且，他绘声绘色的又讲了些可怕的怪事，比迟守清打听来的又丰富和形象很多。
“你觉得如何？”迟道人把这些信息转述给宗阳后，后者反问。
论打，老迟真是笨手笨脚，只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
但鬼谷门徒，赊刀人出身，那见识却是非常广博的。更加擅长观人观术观气之类的，等闲修道者难以企及。
“幻术。”迟道人果断道，“是幻术师干的！”
“你确定？”宗阳吃了一惊。
之前想过很多，就是没想到这种可能。
迟道人点了点头。
“你来之前，我在镇里转了三四圈了。你也知道，不管施以什么邪术，都会留下些痕迹，阴气或者借助的器物一类的东西。”
“没有？”宗阳挑眉。
“完全没有。”迟道人点头。
“难怪观里祖师爷的神气只是震怒却无反应或者指引呢。”宗阳揣起手，“幻术虽也属阴，可阴气不明显，只是欺骗人类的眼睛和大脑罢了。”
“是这样。”迟道人又点头，“而且这个镇子说大不大，可再少也有上万人居住。让这么多人同时着了道，非幻术是做不到的。”
“也是。若是其他邪术，要同时操纵这么多人……”宗阳冷笑，“现在是默法时候，机械文明，人类为大，连魔道都混在人群里了，谁有那么大本事？”
有这么大本事的，早就离开这一界了。
就好像，远离的众神明。
“可既然是幻术，还利用了那三只鬼，他到底要干什么？”迟道人一直想不通这个。
于是他又说了说自家弟子半夜遇到拦路鬼的事。
“这事你不知道，大约都过了七八年了。”宗阳回忆了一下说，“当年有辆郊线公交不小心翻到路基侧面的沟里，其实顶多就是重伤，不至于太严重。哪想到燃烧引起了爆炸，二十多个人，连男带女，连老带少，都没跑出来。”
说着叹了口气，“后来国家才加宽修的路面，这几年都平安无事的，没听说过什么幽灵车。”
“而且……”他定定望着迟道人，“当年，我们道观亲自做的法事，连续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所以我肯定，无辜者是被超度了的，不可能滞留到现在。”
没有滞留者，哪里来的鬼魂？
“难不成也是幻术吗？”迟道人倒是有些惊讶，“手法极高超的幻术师，那情境会真实到连幻术中的道具人物，都似乎有自己的思想和感觉，都认为一切是真实的。”
若真有这样的人物，他倒真想见识一下了。
“npc以为自己是真的，明白了。”宗阳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可问题又回来了：那个神秘的幻术大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把整个镇子的人都迷了，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初王老太婆，用什么迷药让古杨村的人全陷入迷梦之中，似乎也是幻术的一种吧……”宗阳扒了扒道髻上的头发说。
他说得无心，迟道人却一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不会吧……”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细数整件事情的各个环节。
张大鱼、迟氏师兄弟、那也三只鬼、古杨村、王家的事、幻术、宗阳以及迟道人、甚至迟道人来此地之后……
都关联到一个人，小小的人儿！
“妈的，调虎离山计！”宗阳猛然一惊，整个人都跳起来。
重点根本不在镇里！
搞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伤人，只是吓唬人，声势弄挺大，就是为了吸引宗阳和迟道人的注意力！
迟道人也反应过来，和宗阳一起往外冲，又同时撞在一起，卡在门框上。
恰在此时，啪的一声，停电了。
瞬间，整个镇子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只有有修为的人才会发现，这黑暗不是正常的。因为哪怕是没有电力，没有月亮，可星光仍在。
哪怕一滴水珠，都会反射光线，不可能乌沉沉的，好像全部被埋在土里一样。
终于，迟道人和宗阳从客栈跑出来。
宗阳一抬手，一枚火符就燃烧在天际。
光线有限，却是这黑暗中的唯一灯火。
“我回道观，把道观的车子开出来，然后立即回古杨村，你先示警。”宗阳说完就走。
迟道人立即打电话回去，让徒弟们小心。
可是迟守清的电话不通，张村长的手机和座机也都不通。
正焦急，却见宗阳又退了回来，满脸的震惊。
抬头望去，就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到处都有镇民慢腾腾走过来。
从来不知道，人多的时候是这么恐怖的，特别是他们都神情呆滞得好像梦游。
不，就是梦游。
但集体，近万人梦游，不是很诡异的事吗？
同时，这是多么伟大的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