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守清深深觉得,马正义有人格障碍。
因为他好像不懂得人类的共情,骨子里有一种纯粹的残忍和无知。
也让人觉得,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明明是他自己撞的,摔的。”付军就顺坡爬着说。
语气里透着为虎作伥和谄媚的感觉,小人得很。
“那不如让他摔得重点,带上楼!”马正义就断然道。
众人欢呼一声,也不知有什么可高兴的。
迟守清无力之下,被几个人连拖带拽,连架带扛,直接被弄到宿舍楼的楼顶。
一路上,因为大家都去吃饭了,包括同学和宿管阿姨在内,就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看到了吗?高不高?”被架到楼顶上,推到护栏的边缘,杨来使劲向下按着迟守清的脑袋,冷笑着问。
因为被打得太惨了,说话有些漏风。此时杨来的血气涌上来,透出着莫名的疯劲儿和不顾一切。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了你。”马正义站到了旁边,欣赏迟守清的狼狈。
甚至,他还点起了烟,学着电影蛊惑仔的模样。
但学不到那个帅劲和精髓,却愚蠢而凶狠。
“你让我回答什么?!”迟守清挣扎着向后转移重心。
可是押着他的人足足四个,他根本做不到。
而且,身子被压得更向前,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栏杆外。
浑身的血液都似被强迫上行,挤在脑袋里,令他的眼睛充血到近乎爆炸。
生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这几个人要把他扔下去。
这可是六楼,必死!
“好话不说第二遍,我已经问过你了!”马正义好整以暇的说。
“告诉你吧,刘润红和袁娜都是我大哥的女人。你个乡巴佬算老几,不要想美事了。”付军仿佛是马正义的代言人,多么难听和可笑的话,也由他说出来。
“他不就是靠着一张脸好看?”杨来却狠毒,小小年纪就有厌女倾向,“女生都肤浅,不知道大哥才是真英雄。干脆把他脸毁了,看他还嘚瑟个什么劲儿?”
“别那么狠,新来的,不懂规矩。”马正义吐了个烟圈,“就教教他,让他给咱哥几个都磕几个响头,再从咱们胯下钻过去,咱们就饶他这次。”
顿了顿又说,“如果他能舔我的脚,收他个小弟也不是不可以的。”
到底还是不想太得罪张大鱼,呃,他背后的宗阳。
众人哄然称是,污言秽语连珠炮似的说出来。
迟守清简直叹为观止。
平时上网也看到过这些事,他一直以为太夸张的,还有那些影视作品,谁能想到这种事居然真有!
还被他给碰到了。
这世上的恶,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
果然他是小地方来的,见识实在太浅薄了,还以大点的省市会文明一些。哪想到,阴暗处更是吓人。
“放开我,放开我,我服了,服了还不行吗?”迟守清连声大叫,透露着求饶之意。
天生演技就是上等。
而之前因为他不回话,那群小子就更把他往大楼的边缘处推。
甚至身后,还有人抬起了他的脚。
只略用力,他就真的会掉下楼的。
也许这些男生不是真的想为恶,可恶意却如人心中最底层的阴暗,在叫嚷和喧嚣,以及互相的刺激之中,已经泛了上来,而且压不下去。
“放开我,我服了。”迟守清一边叫着,一边身子猛然打挺。
趁那几个人抱不住他之际,又拼命重心向后、向下。挣得那些人手松了,终于落地。
而且,是屋顶的地面。
幸好不是楼下的地面。
但这险的,他流血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大口喘气中,他机敏的看到那几个人露出了闪烁的神情。
有的是惧怕,好像后怕万一把他真扔下去怎么办?
有的就有点不明不白,十分复杂。
“知道死字怎么写了,就赶紧的照办。”付军得意极了。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比他们优秀的、受女生欢迎的、不愿屈服的人低头,更让他们高兴的呢?
“大哥先歇歇,让他先给我磕几个头练习。”杨来的脸都仿佛调色盘一样烂了,居然还是跳出来,“我保证让他磕得标准极了,可以作为典范。”
几个人嗷嗷叫着大笑。
若此刻被人看到,大约成年人永远想不到,孩子的世界能有多残忍。抛弃了良好的教育,还有规则的束缚,兽性到底有多么强。
迟守清努力站起来。
那几个人像是习惯了打架,团团把他围住,只在通向楼顶边缘的地方,留出一条路。
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跑?就只有跳楼才行。
情不自禁中,他向楼下望去。
因为个子高,离边缘也比较近,能清楚看到下面的情形。
天黑了,操场上已经看不到人。八壹中文網
不远处的食堂里,人影纷乱,热闹非凡。那明亮的灯光,仿佛与此时此地不是一个世界。
不知大鱼有没有到食堂,是不是发现他不见了呢?
即便发现了,也猜不到他在这里吧。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而老师们,又知不知道学校有这样蛮横跋扈的学生存在,知不知道发生这样严重的霸凌?
他算是有些本事的,还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些普通的同学呢?
学校里这么多人,又有多少被欺侮的,有多少忍耐着的,有多少在暗夜中哭泣?更有多少,都没有任何地方和任何人去救助?
升学率就是一切?!
迟守清心里冷笑,却忽然生出一股勇气,他从没找到过的勇气。
他是修道的人,没有天赋又如何呢?路见不平,不得拔刀相助,不然又修的是什么?
求自保,不如做乌龟。
目光掠过那处凉亭,心里忽然一凛。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那凉亭的位置,搭配着周围的花砖图案,就好像刀与箭直对着凉亭,要镇住什么似的。
而石桌之前撞翻了,砸裂了地面,居然形成了一张简笔的诡异笑脸,正对着楼顶的方向。
石桌留下的圆形洞口,仿佛正裂开来笑。
再看凉亭旁边的小花坛,从没发现,那竟然更像个墓碑。
而且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凉亭周边的几盏地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