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鱼连嗯了好几声。
“但是你还太小,不懂得这世上有好多危险是针对小孩子的。”迟守清继续说,“如果你有什么损伤,你知道大师兄和大鱼,还有师父和宗阳大哥哥有多难过吗?”
“所以我偷跑来,大师兄和鱼鱼才生气对不对?”唐笙忽闪着大眼睛问。
“我们不怕你在哪儿,是怕不知道你在哪儿。”张大鱼也坐过来,伸手摸摸唐笙的头顶。
“好吧,我以后听话。”唐笙立即说,“只要你们到哪儿都带着我,不就知道我在哪儿了吗?”
见两个少年发愣,歪过头说,“大人们才傻,以为小孩子很笨。其实,小孩儿能做大事呢。”
“那我们要是不带你呢?”迟守清冷着声音问。
唐笙也不回答,从他腿上歪了身子,两手抱着张大鱼的胳膊,叽叽呱呱的笑。
那意思就是,只要不带她,那她还瞎跑,休想管得住。
迟守清第三度想抚额了。
算了,自己的小师弟能怎么办?宠着吧,顺着吧。
还不忘记瞪了张大鱼一眼。
他这小师弟别的不行,专门能克宗阳和张大鱼师徒。
关键这小崽子自己知道这个,所以每回都跑去人家师徒面前撒娇卖萌,让他……让他妒忌。
张大鱼却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既然管不住,不如干脆就把这小胖妞放眼前盯着,只怕还好些。
再说了,她是真能打啊!不服不行的。
“你给我坐坐好,简直不成样子。”迟守清重新把唐笙拉回来,让她规规矩矩坐在他和大鱼中间。
张大鱼差点翻白眼。
他自己平时都吊儿郎当的,偏偏在小胖妞面前摆师兄架子,真是好笑。
但这时候也不能拆好友的台,只把关注度放在正事上,“你不放心我们,除了马正义身上的鬼气,那个胡浩然放的记号,还有别的吗?”
唐笙用力点头,“那个凉亭也缠绕着鬼气呀。哦,还有那个尖顶的,顶上还刷了红色的大楼。”
张大鱼和迟守清面面相觑。
尖顶,顶部是红色,那不是图书大楼吗?
本来是四层建筑,但因为马家捐了大笔银子和图书,又加盖了两层。
那两层也是马家出的资。
就是因为马家有权有势,又对学校的贡献很大,马正义才能在学校里横着走,欺压男生,调戏女生。
从前,他们还以为马正义的恶不过如此,今晚后,他们的底限被突破了。
他居然也起意杀人,只怕对女孩子也不是第一回了……
十八岁不到就坏透了底,长大了还了得?
“不知道马正义那边怎么样了?”张大鱼幽幽地道。
“死不了。”迟守清呸了声,“恶人有恶运护着,估计他还得蹦跶,还有杨来和付军两个。”
“好不公平哦。”唐笙气fufu。
张大鱼侧过脸对她说,“不啊,老天好公平的。修道的人都知道,越是强横的厄运,破掉之后的反噬也最重。不过我们人类的寿命短,眼界窄,很多时候看不到。”
“那我努力活得好久好久,一定能看到。”唐笙就很认真的说。
张大鱼失笑,却认可,“好啊,我们好人都努力好好活等着看坏人倒大霉。”
还和唐笙的小胖手掌轻轻相击,这是说定了的。
“有时候也不用那么久,事在人为嘛。”迟守清就说,“现在凉亭那边的事不好解释,就交给大马脸好了。”
他也觉得唐笙对马正义的称呼挺贴切。
又看看身边那个安静如鸡的、融化了半边的香炉。
引魂香已经彻底熄灭了,只余灰烟袅袅。
“他现在能说话吗?”
经过了在祭台上那样熔炼,就算没死也重伤吧。
这么半天没动静……
“我听到他在尖叫呢。”唐笙却忽然说,“这个哥哥想出来。”
既然她叫哥哥,证明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
对方是好心还是坏念,唐笙在这方面的感觉也敏锐得很。
现在迟守清和张大鱼对唐笙的能力是极信服的,当下就由张大鱼施展出他师父的法术。
当然打了很大的折,但胡浩然并不反抗,于是顺利把他的魂魄拘了出来,浮在半空。
瘦弱的男生,从前只是没了上半部的半个脑袋。
现在,连身子都融化了半边,像个模糊的疙瘩似的吊着,看起来恶心又可怖。
但,也极其可怜。
“你的头是……”迟守清问。
在他们进屋之后,张大鱼已经费力巴拉的画了地符,也算是结界吧,防止他们的对话被外面听到。
现在,审鬼时也放心。
“我从楼上跳下来,正好头顶撞的地。”胡浩然惨笑了下,“天灵盖都飞了。”
一边说,一边努力恢复,渐渐呈现出生前的模样。
除了身体还是少了半边,但脸至少不那么吓人了。
清秀斯文的少年。
“你为什么跳楼?”张大鱼也问。
胡浩然有片刻的沉默,而后低声道,“你们救了我,免得我做了鬼还受到侮辱和伤害,所以我全告诉你们。”
原来他虽然也在一中读书,却与张大鱼完全没有交集。
是张大鱼休学的那年他才入学,是高一的新生。
本国的经济发展还不算完全均衡,他就是本省最贫困县里考上来的。为了让他读书,家里的钱全抠了出来,还欠下好多外债。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却不得不丢下,因为父母要到省城打工,维持生活,还要还债。
他这种情况,现实中虽不多见,但也常见。
真的是很苦,这样的孩子,也真的是很努力。
相比于含着银汤匙出生的,他们生来就背负着压力。也正因为如此,才懂事又勤奋。
可是在某些缺失善良的人眼中,他们也是被欺侮的对象。
学校里有马正义这样的人,还有他的小圈子,胡浩然的生存状态可想而知。
殴打,欺辱就是家常便饭,还有对自尊的不断打击。
更可怕的是,因为胡浩然长得瘦小,面目清秀,马正义甚至产生了在那方面进行骚扰的念头。
肮脏又龌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