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真的从没这么害怕过。
他就此跪拜哀求，“朵朵，求你放过叔吧！还有你们三个小祖宗，就放过叔吧。叔还没成家，我跟你们走了，我范家就绝后了。朵朵你拉了这么多人走，够了吧？不要拉着叔！你们三个别担心，回头叔找人给你们做法事，让你们早点投胎做人，重新活一回。”
他手脚发软，再也逃不了了，只有苦苦哀求。
那三个孩子不吭声，仿佛被什么力量压制似的。
郭朵朵却似乎生气了，吼叫，“反正你也没人喜欢，不可能成家立业的！那不如早点死吧，省得被人嘲笑。”
说着，忽然尖叫了声。
伴随着那声音，水面骤然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旋涡，并且越来越大，夹杂着水气，向岸边卷了过来。
漩涡中，一张张的人脸出现，包括那三个溺水的小孩，还有那个投河的小媳妇，出车祸的姑娘和醉酒的女人。
都被挟裹着，身不由己似的，随着水波旋转。
有时候那张脸忽然近了，好像要挣脱什么看不见的薄膜，整张脸都扭曲压扁了，却还是冲不出去。
他们都是极痛苦地的样子，喘不过气来那种，带着溺水者的绝望和恐惧。
而那恐惧又好像个钩子，范青钓螃蟹那种，一下钩住了他的心，让他对那种窒息和黑暗感同身受。
他怕鬼。
是人就怕鬼，特别是伤人的鬼。
但真正吓丢了他的魂的，还是那六个人死亡前的真实感觉！
不过他命大。
就在那旋涡卷起了阴风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脚，一步步把他拖向深水处。他无力反抗，连声音都发不出时，一辆警车忽然呼啸而来，停在附近。
大约是外省的人员，要到附近执行什么任务，半夜路过。其中有人需要方便找不到地方，只能在野草丛里解决。
那人带着只威武的警犬。
人类感知不到的异常，狗狗却感觉到了，于是对着芦苇丛的深处，河流的方向狂吠，焦躁的跑来跑去。
这种公门中人，身上都带着正向的煞气。若非对方极为凶悍，天生都会畏惧。
何况，还有属阳的狗子。
非普通狗子，也算是公门中的编制。
两道煞气混合，无形之中就把阴气震得飞了。
于是，禁锢在范青身上那股子腥而湿的感觉，瞬间就消散了，可是他却仍然动弹不了。
他多希望那个人能带着警犬找到他，把他救回去。
但他不能发声不能动，那人只搜索了下没发现什么，就牵着狗离开了。
大约，会以为狗看到什么风吹草动的过度反应而已。
好在郭朵朵被吓退，也不敢再上前。于是范青只感觉有湿泥像是有意识的鬼爪子一样，慢慢捂上他的口鼻。
那种溺水的窒息感又来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挣扎，终于动了几下，面朝下摔倒在石头上……
生的机会，就这样无意中被保留了。
“对了。”范青只是陈述了一遍事实，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郭朵朵非常奇怪，我求她放过我，不要让我替死，而且已经有那么多人去陪她之后，她说了一句话……”
范青深吸了一口气，“她说了个名字……”
随即使劲敲了敲头，好像头要裂开了，却想不出来那样。
听到这儿，唐笙的眉头挑了起来，“是不是张大，不对，是张雅致？”
雅致，是大黑的学名。
“对对对！”范青大声应答，看向唐笙的目光瞬间充满敬畏，“法师怎么知道？”
“算的。”唐笙没什么诚意的掐了个子午诀，看起来高深莫测。
其实理智一点的人都会怀疑她的说法，但范青正在心神不宁的恐慌中，那简直是十分信服。
“就是这个张雅致。”他说，“郭朵朵的意思，好像这个张雅致，才能给她做替身。咦，不对，还是她给张雅致做替身？我记不清了，实在记不清了？”
他又开始捧着头，使劲甩。
唐笙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么狠！这么恨！
那就对上了。
“这个符拿着。”她站直了身子，拉范青站住，拿了张符。
其实就是普通的平安符，是她师父亲手画的，很能安定人的心神。
“太阳落山后就不要出院子了，把这个符贴身带着。”她吁了口气说，“郭朵朵不会再来找你，你会没事的。等我师父做完七天道场，栀子村也会没事的。”
她说得那样坚定，哪怕是年轻的、甜甜的一张福宝脸，都让人无比信服。
范青差点给她跪下道谢了。
唐笙挥手，“你不必谢我，给你招魂的是宗大道长，做道场的是我师父。还有，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救你的是那个过路的警察和警犬。以后遵纪守法，爱护动物，就算报答了。相信我，老天会看到的。”
范青磕头如捣蒜。
唐笙见他周身之外还有一些黑气，毕竟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水鬼，还差点被拉下去，阳气相当受损。
于是又嘱咐了一句，“从明天开始，做道场的时候你都要去参加，跟着虔诚叩拜，希望祖师爷保佑你。”
范青又答应下来，唐笙这才离开。
在河边吃着点心坐了会儿，法事的下半场结束。
道长们被请下去休息，迟守静才有时间过来，和唐笙坐在身边，一起吃吃东西，喝点茶。
最主要的是，说说话。
唐笙把从范青那里听到的，以及昨天自己在日记里看到的情况都说了，又梳理出一整条线索来。
迟守静听得目瞪口呆。
“我真不理解你们女生。”他简直叹为观止，“这点事，至于上升为如此的仇恨吗？不惜损德也要让对方死。”
“你不必理解我们女生，将来只要理解我未来的二师嫂就行了。”唐笙笑。
迟守静就有点脸红。
他是个暴性子，行事简单粗暴，能动手绝不吵吵。但提起感情的事，还是很羞涩的。
这就是迟道人发愁的原因。
三个徒弟，大的过了三十，花花绯闻倒是不少，但没一个正缘，全是烂桃花。
包括女鬼。
两个小的也都过了二十，别说可以谈婚论嫁了，哪怕早恋一个呢？随便交个小男女朋友呢？
结果，都没有！
他是带他们修道，可不是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