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花、五花和阿墨他们不是谁的眼中盯肉中刺,一路行来要比杜启荣的迂回西北之行顺畅很多,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进入兰州府城了。
早到的五花未雨绸缪,一早就订好了客栈,置办日常用品,一心等待自家大人的到来。
对她的安排阿墨一早是有疑问的,毕竟无名小镇上的刺杀对他来说太过惊心,不知道五花凭什么就认定了自家公子后脚就能赶到。
不过出于忠仆之心,他做起事来倒也毫无怨言,几人早早的就把不大的西北边塞之城兰州府熟悉了个遍,就连城中医术最了得的是回春堂的孙老大夫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五花的这份用心,才刚见面就昏迷了过去的杜大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安顿了下来,并得到了最恰当的救治。
“……病人最大的问题是太过劳累,伤口上的腐肉已经清除暂无大碍,,按着这个方子抓了清热解毒的药来连服几日再看,如有变故即刻来寻我。”
鸡皮鹤发的孙老大夫站起来伸了伸佝偻的背,摸着颌下白须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令被杜启荣突然昏迷的变故吓得有些六神无主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
“多谢孙老大夫!”五花奉上出诊费用,顺手接过药方交给了阿墨,打发他跟着孙老大夫一起去回春堂抓药,自己则急急的去了客栈的后厨,与客家借用熬药的物什。
杜启荣的客房里有四花在照料着,薛义等人也退了出来。
只是大家站在客栈的走廊上,神情都不轻松。
他们是奉了自家爷的命令护送杜大人上任就职来的,可显然事情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棘手。
从这一路上接连不断的刺杀来看,朝中那些人完全是不除了杜大人誓不罢休的架式,如今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却不见兰州府的官员有任何反应。
杜家人的仆从都已经到达兰州府三天了,从他们的脚程来看,朝廷下放的任命书应该早就到达了兰州府,可到这会儿都没有官府的人员前来迎接,本身这事就透着诡异,想来,这兰州府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小五怎么还不回来?”有人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着急的左右张望。
“你就放心吧,再没人比那小子还机灵的了,铁定能打听出消息来。”那人停顿了下又道,“到底还是咱们爷想得周全,这边的情况一早就预料到了,要不然怎么会把小五给放了出来?”
“那倒是!”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便有得意的声音从楼下顺着楼梯传了上来,紧接着一个灵活的身影一跃而上,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好在五花提前包下了这间客栈二楼仅有的四个房间,把整个二楼都包圆了,不然没准就吓着了人。
“怎么样?”薛义是这行人的大哥,这回却并没有对小五的顽劣进行指责,只是眉头紧皱。
说到正事,就连小五都认真了几分。
“杜大人的调令五日前就到了兰州府衙,不过却被搁置一旁了,原先的知府已经离任,如今知府衙门里掌事的是同知张大人。”
“那张大人听说与通判家有亲,关系很近。”小五不等人再问,便如竹筒里倒豆子,一五一十把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能打听到调令是否到达,以及原知府的动向这是基本的情况,倒是小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听出同知与通判的关系,就连薛义也吃了一惊,同时脸上的神色也越发冷峻起来。
“你这消息准不准的啊?同知归知府大人调度,哪能与监州联上亲?”有疑问的同行的老三薛信,大家都是薛家军里的得力老人儿,亲如手足的生死兄弟,他这么说并不是瞧不起小五的意思,只是心存疑惑而已。
“三哥这是小瞧人不是?打听这个有什么难的!两斤好肉一壶老酒,往知府衙门的门房一坐,那看门的老苍头恨不得把肠子都翻出来倒给你。”
自认被小瞧了的小五急得脸色发红,连自己打听消息的看家本领都差点倒出来了。
“诳你的吧,那老苍头能这么厉害……”
“别闹!这事就有些棘手了。”大哥薛义摆了摆手,制止住两人的玩闹。“杜大人还病着,任上也不太平。”
他们这一行五人被自家爷派出来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杜大人平安上任来的,只要杜大人一天没有顺利接管政务,他们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想必咱们的低细他们都掌握清楚了,如今也只有等,一切等杜大人醒了再说。”薛义沉昑了下才冲大家挥手,“就算是进了城也不能吊以轻心,安排好轮班值夜的,大家各自休息养足精神。”接下来很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兰州府城很快陷入无边的黑夜,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映衬着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的土黄色建筑。不过虽然四处难见参天绿树,但精心装点过的高楼里丝竹之声萦绕不绝,酒肉飘香依旧营造出一片奢靡的繁华。
“喝,喝!”三五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一手举杯痛饮,另一只手揽着腰肢细软的斟酒夹菜歌女,脸上踌躇满志。
“听说那位躺在客栈里生死不知,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哇?”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水,说着不大好的话却在脸上找不着丝毫不好的意思,笑嘻嘻说话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说完还扭头冲邻座得意的抚了抚自己不甚美形的胡须。
“哈……算他命大,竟然一路走到了这里!”邻座的人同样是个大胖子,年龄要稍长一些,不过却是面白少须,连拈起来都费力,“人人都说他经略指授,算无遗策,到了咱们兰州府城,倒要看看他怎么个算无遗策法!”
“就算是能侥幸逃过京里大人们的天罗地网,也叫他难逃咱们的手掌心。”摇晃着头颅的感觉极爽,那人似乎十分享受,“天高皇帝远,可出不了能吹枕头风的贵妃!”
“宋大人高见!”
“张大人抬举!”
“哈……”
两人互相吹棒过后,相视大笑过后又举杯对饮,气氛相当融洽,余座的则连忙起身,执杯相敬,笑脸相陪。
这几人正是客栈里小五正提着的兰州府官员。
诋毁杜启荣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宋大人正是兰州府通判,而张大人则是同知,剩下的则是州判、训导以及知事、主簿等人。
虽然官位不高,却实打实的掌控着兰州府各处事务运行的基石,现在看来,这些人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完全站在了新任知府大人的对立面。
此时正事已经谈妥,大家其乐融融提前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人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俨然看到杜启荣吃瘪灰溜溜败走的场景。
而此时躺在客栈床铺上的杜启荣仍然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大人,喝药了!”熬好的药汁漆黑,散发着苦涩的味道,放在杜启荣床头凉了又热,热过又快要凉了,独自守夜的五花犹豫下了,还是出言打断大人的睡眠。
早一点把药喝下去便早一点生效病好。
而且大人似乎睡得并不踏实,剑眉蹙起星目紧闭,额头隐隐的有汗珠浸出,嘴唇干涸起皮,形容憔悴得不忍直视。
床上的人似乎能听到五花的声音,不过却没有立即醒来,只不安的扭动了下脖子,脸上痛色更甚。
五花舀了勺汤药凑到他的嘴边,药汁却顺着他苍白的嘴角滑落下来。
睡梦中的杜启荣其实能听到外界五花柔柔的声音,只不过在他的梦境里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重复着西行路上的危险。
“走,快走!”他明明记得自己把五花她们安置在了无名小镇上,怎么还会听到她的声音?
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大吼,这些人都是冲他来的,他不能把她们拖入险地!
“走~”再大的吼声从他的嘴里最终溢出来,也只有一丝含混不清的呢喃,五花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得不凑近过去把耳朵尽量挨到他的嘴唇。
“什么走?大人你说清楚啊!”
有声音吼出来后,杜启荣便清醒了几分,等他分辨出梦境与现实再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一张粉嫩饱满的唇!
“把药给我喝药。”
干涩暗哑的声音平复了五花的担忧,昏沉了大半夜的大人终于清醒过来了。
……
京城卫宅紧闭的那间药房是在两天之后才打开的。
满屋的药香裹挟着初春的晨风,一直飘散到顾嘉的房门口,也让她忐忑的心平静了一些。
“成了,成了,顾姑娘成了!”
原本顾嘉还期待过卫矛药成之后出来是怎样的高手风范,却在一声声叫喊声里瞬间灰飞烟灭了。
“快,快换衣服!”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风范不风范的了,顾嘉急急的过来催促卫矛赶紧换衣服进宫。
就在他躲在药房里研制解药时,宫里的皇帝听说又犯病了,刚下了旨意给卫家,责成他们赶紧进宫给皇帝看病。
虽然顾嘉还没弄明白为什么皇帝有召,却不赶紧的把卫医圣给放出来,这是对卫矛这个毛头小伙很信任?不过也好,省了她再费心费力想解药做出来了得怎么弄进皇宫里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