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楚涣压制住内心的不可置信，转而望向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时间竟觉得十分陌生。
仿若幼时那个慈爱的父亲与现在上座的男人并非一人一般，可他明明就没有改变，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但那个把他抱在怀中温柔的父亲，那个他曾经无比崇拜尊敬的父亲已经消失不见，换来的是一个冷酷无情，对他只有猜忌与忌惮的“皇上”。
楚涣只觉得心中有一口气堵着，说不出的难受，过了半晌，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双手抱拳恭敬的开口。
还不等他的话出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皇上，臣以为秦王殿下也是心系万民，还请皇上不要多加责怪！”
楚涣眸底闪过一丝诧异，转过头去，只见宋鼎轩躬身低垂着头，站在大殿中央。
楚涣眉头深锁，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他转回眸子，隐去漠然的声音中失望:“皇上，今日是儿臣考虑不周，便遂太子皇兄与朝臣的意吧。”
说出这句话，楚涣已经觉得无比失望了。
若是放在从前，他拼死也会坚持自己的谏言，可如今他知道多说无益，皇上心中对他的成见已经越来越深，纵使他今天死在朝堂之上，皇上也未必会有一丝心痛，自己又何必为了这样的皇上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走出承乾宫，楚涣仰头望向天空，又转眸望向身边熟悉的一切，削薄的唇角浮现一丝苦笑。
不再停留，楚涣快步向宫外行去。
“秦王殿下，且慢。”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有些急切的声音。
话音刚落，宋鼎轩已经行到楚涣身侧，他先是对楚涣躬身行礼，而后悄声道:“王爷，方才您真不应该说那些话，平白招皇上恼怒。”
楚涣闻言眸光微动，淡漠声音吐露着一丝疑惑:“难道宋尚书也觉得我错了？”
宋鼎轩笑着摆手:“自然不是，只是王爷性子太过直了些，如今王爷该做的事是扳倒太子，而非去阻止他们一时。”
“宋尚书说的是，是本王太过心急了。”
楚涣漆黑的眸中有一丝懊恼，长叹一声，不再开口。
两个人同行，刚走出宫门口，楚涣便见府中的一个小厮等候在门口。
见秦王出来，那小厮忙走上前禀报道:“王爷，宋小姐上午叫明棋姑娘来府中，说是王妃有事与王爷商量，奴才想着宋小姐可能有急事，便来此处告知王爷一声。”那小厮十分会做事，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还顺便提了自己主动前来等候，就是让王爷尽快知道，毕竟如今王府中没有人不知道楚涣对宋清婉的情意。
一旁齐墨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伸手便拍了一下那小厮的脑袋:“就你机灵，回去王爷重重有赏！”
小厮欢天喜地的走了，楚涣眼看着宋鼎轩的马车已经走远，收回目光:“去宋府。”
不多时楚涣的马车便再次停了下来，楚涣躬身下了车，正好遇到宋鼎轩也刚下车。
宋鼎轩有些诧异，但还是将楚涣行了进来，也没多留，直接找了个由头说有事就躲起来了，只为给宋清婉和楚涣多留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路来到水寒居，还未走进，楚涣便看到宋清婉正坐于凉亭处乘凉，手中还捧着一本古籍。
心中一动，楚涣矮下身来，悄悄靠近凉亭。
来到灌木丛边，眼看就要迈进凉亭了，宋清婉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传到耳边:“王爷，别躲了。”
楚涣一怔，见被发现，也只得再次站直身体缓步走到宋清婉对面坐下，凤眸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疑惑问道:“婉儿如何发现我的？”
宋清婉放下手中的古籍，美眸流转，淡笑道:“我不告诉你！”
其实哪里是她发现的楚涣，是小桃在远处看到楚涣的身影，正巧她一个转眸，小桃便对她一顿挤眉弄眼，还指了指树冠后面，宋清婉这才猜出一二。
可惜楚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光顾着怕宋清婉发现，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小桃。
但这一切楚涣却无从得知，他眉头微皱，显然有些想不通，自己的脚步纵是顶尖高手也很难发现，面前这不会武功的女子是如何发现的？
宋清婉看着楚涣眉间的疑惑，心中好笑，忽的她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问道:“王爷外面有何事，竟去了这般久？”
楚涣面色突然一沉，深邃的眸中是极为复杂又难以隐藏的情绪。
片刻后楚涣才冷声开口:“今日众人在大殿上议论皇上寿诞之事。”
宋清婉见楚涣情绪不高，眉尖若蹙的追问:“可是你与太子意见相左？”
不用说，宋清婉也能猜到，以楚涣的性格自然是希望皇上一切从简，而太子是她上一世的夫君，她自然也是了解的，那可是一个溜须拍马的好手！
果然不出所料，楚涣沉声道:“太子一党主张大办，皇上如今并不信我，我也只能妥协。”
说到皇上，楚涣眸中有些掩饰不住的失望。
宋清婉眉头轻皱，轻叹一声:“王爷不必自怨自艾，如今皇上忌惮你，太子一党又善于讨皇上欢心，此时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改变的。”
楚涣双眸微眯，声音中说不尽的激愤与失望:“我只是替那些百姓不值，我央央大楚国的君主竟然只顾贪图享乐，将千千万子民弃之不顾！”
这还是宋清婉第一次见楚涣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由此便可知，楚涣是一个心系家国之人，比太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没法相较，只是他不会曲意迎合，太过刚烈，又屡立战功，如此才被皇上忌惮，甚至厌弃。
收回思绪，宋清婉轻声安慰道:“王爷既觉得如今的统治者无德，那便只有一个方法。”
说着宋清婉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虽然没有挑明，但楚涣依然知道这唯一的方法是什么，目光再次变得沉静，楚涣缓缓点头。
无论是从自身出发，还是从大楚的子民想，太子都绝不能登上皇位，否则他一人死是小事，但他绝不能让宋清婉，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