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舱里毒烟弥漫，舒玥看清屏幕时，快艇已经接近交火区了。
那里除了喷发着火舌的重型武器，还有流弹、狙击手和被枪炮掀起的滔天巨浪。
快艇就像飓风里的一片枯草，随时都能被扯碎。
舒玥猛地缩紧手指，抓了两下无线送话器，“易城，回去，易城！”
紧接着她侧头，呼叫私人频道里的薛雁雁，“谁让他来的，让他回去！”
频道里悄无声息，潜艇好像断联了。
轰——
不知道哪方的炮火砸进海中，飞起几十米高的海浪，眨眼之间砸在快艇上。
游轮晃了两下，舒玥屏住呼吸，屏幕里的快艇失踪了。
附近的海面除了土丘一样的海浪，什么都没有。
“易，易城？”
舒玥狠狠擦了一下显示屏，又不断地看向其他屏幕，没有，还是没有。
“易城……”
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脸颊，激得鼻腔又酸又疼，舒玥的腿软，撑着操作台滑倒在地。
环绕的十几具死尸，密闭的空间和近乎死寂的环境，开始攻击她的心理防线。
嘶——呼——
呼吸声越来弱，越来越沉。
“e……”
舒玥躺在地上，看富丽的天花板，“打开门。”
“门打开立刻爆炸，你想和你的小情人死一块？”
紧急频道里的e冰冷的好像一个机械，“如果你想这么做，我随时停下。”
舒玥闭了闭眼睛，胸口好像压了座山那样沉闷，“做你的。”
e又不说话了。
舒玥坐起来。
对面，游轮大副歪斜在驾驶位上，皮肤呈现出恐怖的青紫色，手脚垂下，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死不瞑目。
舒玥捡起一件船员服，盖住了他的脸。
她走到了驾驶位，开始研究操作台。
不远处的海面火光冲天，海面上有泄露的油，战火沿着油线痕迹烧向了两侧的船。
嘭嘭嘭。
身后的舱门突然被砸响。
舒玥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抓起枪对准了舱门。
门上的玻璃窗外是一张戴着防毒面具的脸，面具后的眼睛很模糊，但她还是看清了。
下一秒，她失声吼起来，“谁他妈让你来的，你还敢上船，你怎么上来的，出去！”
疯狂挥舞的手臂彻底失控，舒玥的脸被泪水刺得又疼又麻。
她拍打着门，“易城，你下船，你走，快走！”
面具后的眼神很温柔。
易城看了她一会，伸手按在玻璃上，“我不走。”
他的喉咙里有很重的气音，肺炎加重的症状，被面目模糊后快要撕开他身体。
舒玥摇头，隔着玻璃，手和他按在一起，“你这个疯子。”
“舒玥。”
“嗯。”
“我很想你。”
喉咙里像堵了尖利的石块，舒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抵着门咬紧嘴唇，不发一声哭音。
易城轻轻地摸了摸门，“你去开船，我教你。”
作为二代，他该会的样样精通，只是平时不爱玩、不被允许玩而已。
刚才驾驶快艇安全穿过交火区、攀上游轮足以说明一切。
舒玥点头，没再看他，转身回到了驾驶位。
眼前的交战地在缓缓拉远，游轮向反方向驶出，划开海面，拉出长长白白的水线。
浪在船身两侧翻卷着，在夜色里渐行渐远，直到交战的海面变成火红的光点。
游轮再往前行驶一段距离就要进入海峡了，油量第一次出现告急提醒。
氧气罐里的氧气最多只能再撑一个小时。
e和薛雁雁都还没有回应。
舒玥慢慢松开手，看看时间，离日出还有两个小时。
“易城。”
“嗯。”
门外的声音有点哑，易城抬头看她，“已经距离潜艇90公里了。”
舒玥点头，“抓到老edoardo了吗？”
“抓到了。”
易城说：“他让六个替身演员假扮他飞往其他国家，自己乔装去了西班牙，刚落地群岛就落网。”
舒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筋疲力尽，“是管家告的密？”
“嗯。”
edoardo家族的管家是老edoardo年轻时的情人，前途璀璨的演员被困在城堡里一辈子。
管家爱他又恨他，这么纠缠了五十年，彻底死心，想要和老edoardo殉情。
舒玥觉得好笑又可怜。
游轮和氧气罐开始第二次警报。
她撑着操作台站起来，走到门口，面具贴着玻璃像要吻易城，“易城，你听我说。”
易城低头贴着玻璃，“嗯，你说。”
“你再下一层，紧急舱室里有救生艇，墙上有食物、饮用水和取暖急救设备……”
“舒玥。”
易城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让你松开我的手。”
舒玥轻笑了一下，“你从这里下船，往西北方向，现在没有洋流，很快会见到陆地。”
“舒玥！”
易城的面具轻碰了玻璃，“我知道游轮有毒气和200吨炸药，也许永远都无法打开的门。”
舒玥的心理防线一溃再溃，几乎是对着他吼起来，“那你他妈上来干什么？”
“舒阿姨被救回后，潜艇很快和你失联。”
他的声音难得柔和，“薛阿姨带了一小队人来接应你，他们负责吸引火力掩护，我来带你回家。”
或者，殉情。
舒玥擦不了眼泪，仰起头，不愿意看他。
易城却一直看着她，“你上次哭，还是在城堡的窗前。”
舒玥靠着玻璃，想起被浪费的蛋糕，轻轻说：“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多少有点变态。”
易城急促地呼吸了一口，“哦。”
他想要的东西很少，可在私欲上永不餍足。
舒玥看见了他不知悔改的脸，还有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你怎么了，易城？”
他摇头的动作有点慢，“肺炎，想咳嗽，很快就好。”
舒玥觉得哪里不对，不停拍门，“易城，你看着我。”
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了头，“我，歇一会。”
恐惧瞬间摄住了心脏。
舒玥不断地拍门，“易城，你不能歇，看我，跟我说话！”
易城背靠在门上，一动不动。
“e——”
舒玥晃晃头，呼叫紧急频道，“易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