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熙的院子在主卧左旁,
临跨脚,容惜隐晦的看了眼富贵,高声喊着。
“美人,快出来让本殿看看——”
房内只有绪熙一人,虽然很难看出他强忍着心底的恶心去笑脸相迎。
也是趁着绪熙的注意力都被容惜给吸引走,富贵迅速地朝着蓝杯的酒里放了些药粉,
旋即与储君看来的目光微微对视,富贵向她点头示意。
见此,容惜面上的笑意越发凝实,她揽过绪熙,调戏着哄他饮酒。
绪熙不明所以,只当这位花祁储君色迷心窍,欣然饮下这杯足以逼疯他一生的毒酒。
她冷静的看着他失去意识晕倒,
容惜撑不住捂着自己的脸发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滑落,
从今天开始,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从现在开始,
绪熙不是绪熙,她也只能是花祁储君。
容惜扶起绪熙放到床榻边,褪去他的长袍,划开脚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鲜血染红白布,才缓缓止住血珠。
良久,富贵轻轻敲着木门,
声音把睡意浅的容惜先吵醒,不过,身边那人却比她反应更快。
绪熙的眼中满是疑惑,旋即接受一切,他低头吻向那人,轻声说着。
“妻主,绪熙想你。”
容惜看着少年满眼的情意,心里难受,可手上动作不停。
少年面上发红,他捂住嘴,细碎的声音却是遮不住。
房外的富贵自觉停手,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想着,
女君的大业,终于要成了。
翌日,女官迟了一刻才来唤她。
少年被女君扶起自己发软的腰身,不悦的透过窗纱盯着那女官,但嘴上还是说着。
“妻主,绪熙会想您的。”
那女君起身的动作顿了一瞬,看似随意的回了一句。
“我也会想绪熙的。”
绪熙身后垫着几个软垫,双眼紧盯着那女君离开。
路上那女官有些扭捏,几次三番的想开口,容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女官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本殿说?”
那女官支支吾吾,慢慢回着。
“陛下让下官迟了一刻唤您,还让下官告诉您,去乾清宫寻她。”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这个女官这么扭捏不愿意说,有隐情?
容惜递了个眼神给小厮,一块珠翠被送到女官手上,看着女官没拒绝,她微微笑着。
果不其然,那女官四处看看又道。
“殿下也在。”
有意思,原来是容黎也在那儿啊。
她还是踩着那天的布靴,慢悠悠的晃到乾清宫。
即使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
收了珠翠那女官,活不过第二日了。
*
“……母皇?您确定吗?”
他好看的桃花眼中仿佛有什么在碎裂,容黎不敢置信的仰起头,
看向榻边的女帝,他身上的七层纱幔透着无尽冰冷。
接着他看见女帝慢慢俯下身子,随后极尽温柔的挑起他的下颌。
“你,长的可真像萧然啊。”
“我们,难道,不可以吗?”
病痛折磨下的她,看起来更加无害,
清晨的微光压抑着乾清宫上的正大光明,他冷嘲一笑起身,
快听啊,那是他尊严破碎的声音啊。
大殿中响起珠翠碰撞,环钗作响,
容黎还是妥协似的跳起前日学的舞,踩着窑金砖那感觉就像是针尖,刺的他生不如死。
紧接着布靴踩着金砖的声音放大在他的耳膜中,借着舞步,他看向那个来人,瞳孔地震,
那是,容惜?
是——是他的妹妹!
巨大的耻辱和对女帝癫狂的爱意凌迟着容黎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他几乎是疯狂般旋转,眼里越发模糊的影像交织着痛苦,炸裂的崩溃漾出病态,
身上纱幔色彩交融,心中却在垂死挣扎,
容惜抬眼看着女帝,她琢磨不透女帝的用意,只能按兵不动,
同时她也看到,那名义上的兄长身上纱幔一层一层褪下,最后趴进榻上女帝的怀里,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仍一言不发。
跪在下方的储君面上平静,但女帝的一句话却仿佛落地惊雷,她垂下的视线不可控制的抬高,
——几近赤裸的容黎随即映入她的眼帘,她听见女帝又重复一遍,
“紫宸把容黎带下去吧。”
还是容黎反应过来的跪下领命,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让容惜迅速垂眸,
或许,容黎可以利用呢?
穿着整齐的大皇子走在储君身旁,二人相顾无言,
直到年幼的储君转身看着女官带上宫门,才开口。
“兄长,我想一统天下。”
容黎好似没有反应,但手上还是轻微的抖了下,他轻声说着,似乎难以接受,
“你……想弑君?”
那花祁的储君看向他的双眸,目光深邃。
“时间留给我们的,不多了。”
说完也不管容黎的反应,笑着转身。
她飘飞的衣角像是帝国逐渐亮起的希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容黎眼中复杂,
他还在犹豫,但他知道自己在动摇。
三月后,秋猎,
南疆同西域战事白热化,不少妻离子散的流民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们,却畏惧于寒光凛凛的刀剑不敢向前。
有个流民身后破烂的布包里,隐约看出是修长带血的腿骨,容黎害怕地捂住自己的嘴,攥紧身上的流苏,不敢说话,
他第一次,深刻的明白,所谓天下统一。
车队前端的女帝微瞥了那流民一眼,架起弓射去,周围环绕的人群一拥而上,那人如蒸发般被掩盖在扬起的灰尘后。
从日中到深夜,男眷的车队终于到花祁边境扎营,早就候在篝火旁的储君披着皮毛,朝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容黎双眼无意识的看向西域来的小王子,心里沉思这一路上死了不少西域的子民,他却不为所动,甚至可以说是轻蔑那群流民的死亡,
那——为什么呢?
容黎不认为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可以打动这个绪熙王子,所以,到底会是什么改变了他?
坐在女帝身旁的帝后举起杯盏,声音不大,但容黎却听的清楚。
“看,蛊虫起作用了。”
莫名的,他想起父君的一句话,
你要记住——皇家大多无情,利用是极其常有的。
蓦地他心尖的恐慌被挑逗放大,容黎猛地抬头看向那位储君,她的笑意不变,有着被丈量好的尺度把持。
他迷迷糊糊的走完宴席,被寻他的小女官领到皇帝的主帐。
“杀,是必然要杀——”
帝后的声音在看到容黎脸时戛然而止,旋即他的眼中浮出怀念和嫉恨,
那位跪在地上的花祁储君好像并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
“叩见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跪地叩首,转而拜向女帝身旁的帝后,朗声道。
“儿臣容黎,拜见父后,父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鼻息里极轻地嗤笑一声,随即同女帝扶他起身,
容惜听的清晰,但她默不作声。
主帐里,一阵静默。
“咚咚镪——”
突兀的战鼓声伴随着夜色,杀声震天。
抬头云层厚重,低头血溅红土,
女帝面色不改,她看着那逐渐起身的储君,笑意不明,捻起双手问,
“怎么,紫宸——你这是想造反吗!”
容惜手里拿着梆子,回之一笑,学着她的口吻道。
“难道,陛下——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你,不是一直期待我叛反吗!
两人站起身,针锋相对,
看着女帝终于抽起长刀,
容惜眼底毫无波澜,
她的刀尖早就被女帝垂死挣扎的心腹仆从染红,也不在乎再多一点。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谋逆,不是吗!”
容惜乘着女帝怔愣,一剑刺向她的心窝,看着面前熟悉的那人,心情沮丧,
所以——她还是赌错容黎对女帝的感情了?
“刺啦——”
旋即,她咬着唇看向那位兄长,
她腰间短刃被容黎抽出送进女帝的心脏,他倒在女帝怀里,微微一笑,
女帝也笑,她苍老的面容仿佛年轻了几岁,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她无力的垂下指着银月的手,眼神坚定。
花祁那位储君转身敲响梆子,铺天的箭矢夺走追来护驾的众人性命,她面色苍白,
久之,缓过神的帝后接过美盼的传召书,一步一步走近她,双膝跪下,捧上玉玺和传召书,带头大喊,
“恭迎陛下——”
“陛下万岁——”
无数甲胄将士肃手致地顺承,
迟来的百官看着倒地的女帝和大皇子,识趣的直视前方,恭敬地行了叩首礼,齐声道。
“臣等,恭迎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