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莫,和我的名字一样,我这个人也很沉默无趣,神经质且敏感,
尤其是在被确诊为躁郁症的时候,我竟然会出奇的有了心安的感觉,
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即使我并不想承认这些。
良久,我看见那医生写的是心境障碍,我心里清楚的明白,
我和正常人,终归还是不一样了。
和很多幸运的人不一样,我的父母抛弃了我,我现在是休学独居在家。
我很讨厌阳光,因为它会让我所有恶劣的想法都无所遁形,也欣慰于光明照不到我这样的人身上,我怕玷污它。
我把我自己局限在这个房子里,拉紧窗帘,固守一方。
别人的时间像金钱,我的时间对我来说——就是折磨,就是战争,
一不小心,我就会死。
我沉迷于飘飞在云朵之上的快感又迷失在深海之下的糜烂,我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我私自停药了。
在漫无目的消磨时间,再风度翩翩灵感迸发,我想,我可真像个完美的绅士啊。
火花被我画在纸上,谈吐被我藏在心里,我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想和别人说说话,想告诉所有人——
我,陈莫,没病!
于是,我轻易的拉开窗帘,轻松的打开房门,走出我的舒适圈,
在外面,我看到最漂亮的女孩儿用最优美的辞藻赞美我,我听到最聪明的绅士用最绝妙的语言写诗认同我。八壹中文網
我的笑意挂在嘴边,因为在这一刻,我仿佛拥有了所有,我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救世主——哪怕我脾气暴躁,逻辑颠倒。
可我忘了烟火再美,也会转瞬即逝,而我就是那落幕后肮脏的小丑,永远也只能绽放一刹,我的梦醒了。
因为那股被时刻监视着的错觉又回到了我身上,我想,我不能在这里了。
我的心沉重到难以呼吸,太阳穴上炸裂般的疼痛,只能强忍着挤出一抹笑对这个看似很关注我的女孩说,
“我想,我很需要先离开。”
我转身,身后明扬和关心的所有声音在我的耳朵里都成了暗讽和蔑视,眼泪开始无意识的滑落,我那颗脆弱的心越来越沉,直至沉入海底。
我必须离开!
可我忘了,这里灯光耀人,我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暴露在他们的面前,我将失去我自己。
果然很快,
那群优雅的家伙们像饿狼嗅到肥肉般凑上来把我围起来,说一些自以为能躲过我的恶毒话语和拼命藏起来想贬低我的作态,
这里的一切,都令我作呕。
“咦,天才画手从不参加活动原来是因为有病啊——”
男人站的靠后,嗤笑声却能清晰入耳,
我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捂不住人们尖锐的恶意,它诞生在我的心底,表现在你们的言语,
“哈哈哈,听说还是个天才病,叫什么双相情感障碍抑郁症,他爸妈都不要他了呢,估计也是觉得恶心吧——”
“呀,精神病啊,这可不兴见,快走快走,可别让他讹上你——”
我弯下腰,向自己宣战,同世俗屈服,
听着他们得意的笑声,我心里却萌生了罕见的勇气,我选择从这里跳下去,结束这荒唐的一切,
能杀死我自己的,只能是我自己!
说实话从高空坠落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后悔了,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怕疼。
意料之中的痛苦没有被加持在我肉体上,我的灵魂开始陷入沉睡。
*
我再次睁眼,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陈莫不再有高超的绘画天赋,没有被有名的大师选中,陈莫的父母变得开明幸福,也不再把陈莫当成耻辱,
只是,我不再叫陈莫而是变成高俞。
巨变发生在那天——我11岁生日,我看见了一个和陈莫长的一模一样的男人,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关注他,我看见,
他有美丽的妻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儿,但他好像仍不满足,他出轨了,而他出轨的对象就在我的生日晚会上,
他的妻子看见男人偷腥随即转身离开,两人在孩子面前一路争吵,甚至是互相推搡,
漂亮但弱小的女孩睁大双眼,捂住她自己的双耳,眼泪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我想到了我自己,曾经我也是这样无助和绝望,
但我又很幸运,因为我学会无视他们,
而这个女孩儿不幸在还没有能力反抗。
声音越来越大,不用听都知道是沉积很久的埋怨只是在此刻爆发而已,
男人甚至开始出手拽他妻子的头发砸向地面,女人也不甘示弱,两人大打出手,不少自诩名流的好男人们上前阻止他们,
男人瞪向那女人气不过打算甩车离开,他妻子拉上孩子眼疾手快的一起上了车。
我在阁楼上看着这出闹剧,放空自己想,如果这个男人死了该有多好。
“砰——”
那辆小轿车被卡车撞飞,男人鲜血淋漓,濒临死亡。
我又实验了下,让夜晚绽放光芒,突如其来的白昼,让我听见人群的一阵欢呼声,
原来,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啊。
那还真是有点意思。
从上帝视角我看到我给那个男人的死给女人套上了歇斯底里,但我不在乎,我只做我认为对的。
直到17岁的我再一次看见那个女人,还是那张脸,但我就是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在改变,
她——不像是这里的人,
她与我一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逐渐留意起这个人,甚至为了得到她的认可,我给我自己点满了技能点,我终于成了这个保卫队里唯一一个能和她比肩的人。
两年的保护时间有些漫长,我给自己变了个手机出来解闷,许的愿望是,
——给我一个永远不被发现且能使用的手机。
在被点满的技能点下我才发现,我的手指变得透明,眼前出现个硕大的2,
我猜,许愿的次数可能是有限的,代价应该是我消失,但我不后悔。
突如其来的丧尸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我敏锐的发现有东西在脱离掌控,首先被我怀疑的是那个3号,
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嫉妒但又同情她。
这几天,我跟着她,遇到了很多人,
从别的角度看到了所谓的伉俪情深和家国情怀,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悄悄生长。
去京都的路上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苏晨旭,
因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单纯,相反还一肚子坏水,如果不是我威胁着他,估计那个女人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但我确实佩服他把最后的生机留给那个老人家,所以,我许了个愿,
——愿其无事。
也是因为苏晨旭,我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原来叫容惜,名字可真好听。
可,美好太短暂了,她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同,我怕看到她异样的眼光,给她用了麻醉后,我更狼狈了,我逃走了,
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自己待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许了个胆大妄为的愿望,
——愿末世结束,她得有所归。
我眼睁睁看着白光穿透我的身体,一点一点碎成渣,最后消失,
但我的灵魂飘荡在大街上,看着人们如获新生,这个世界重新恢复秩序,我满意的睡去。
*
“陈先生陈先生,麻烦您让我进去采访下这位大难不死的天才——”
门外记者的声音刺耳尖锐,
吵醒了我最美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