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并肩走在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上。
林远辰拉着景忆的行李箱,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
出门的时候,林远辰把陈琰也叫上了。美其名曰饭后散步,领略一下江南风光。可这大晚上的,能看清什么呢?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冬日的夜里,还是有些寒冷,偶尔有些风吹过,让人不由得往衣服里缩了缩。各家门前都挂着几盏古色古香的灯笼,与这黛瓦青砖相得益彰。
从林宅出来,拐个弯,再走几步,便到了景忆家。
与林宅的宅门大院不同,外婆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小院,一进门便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中间有棵桂花树,因为冬天,叶子都有些枯了。树旁摆着石桌石凳,很久没人光临,已经积了不少灰。墙边用竹篱围起来,种了一圈海棠。
景忆把两人邀进来,带着歉意开口,“学长,不好意思,我也刚回来,这里好多东西都没收拾整理,都没法请你们喝杯茶。”
“没事儿。”陈琰淡淡的回答,毫不介意。
“你可别以为景忆说的客气话,她煮的茶,可是一绝。等哪天空了来,一定要尝尝她的手艺。”林远辰拍了拍陈琰的肩膀,有些许得意和炫耀。
陈琰这才看向景忆,带着些许惊讶,“现在真正会煮茶的可不多了。”
景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似乎并不习惯这种夸奖。
天色也不早了。林远辰帮景忆把行李箱拉到屋里,关切问道,“你自己一个人住怕不怕呀?”
“这里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熟得不行,怎么会怕呢?况且,外婆会保佑我的。”说到这儿,女孩脸上带了笑。
“那就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你一个人做饭也不方便,每天饭点记得过来吃饭。”
“好。”
“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屋。”
景忆接受了这份好意,“远辰哥哥,学长,晚安。”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直到看见景忆屋里的灯亮起,林远辰才招呼着陈琰离开。
两人没有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而是绕了一圈。
“你和阿姨对她真的很好。”陈琰淡淡的开口,目光中有些不解,却是肯定的语气。
“你说景忆?”林远辰诧异地偏头看向陈琰,这位好友好像很少对什么事感兴趣,他一直都是这样淡淡的,虽然看上去温和有礼,但却是冷淡疏离的。很少有人能走进他,即使是自己,有时候也看不透他。
“阿忆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跟我家算是世交,打从她外祖父开始就跟我家关系不错。她从小就很乖,长得玉雪可爱,性格也讨喜。我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这不邻居家正好有个,简直就是送她手里的。”林远辰调侃道,一转头看陈琰的表情,啧,就知道不好糊弄,于是继续。
“阿忆其实很让人心疼。她妈妈离婚后就把她交给外婆带,也很少回来看她们。我那时候虽然小,却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临近年关,大概是她妈妈承诺过过年会回来看她,她便天天在门口等着。那年江南罕见的下起了大雪,天气冷的不行。你知道吗,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大雪纷飞的寒冬里,就守在她家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巷口,守了好多天,任凭她外婆和我妈妈怎么劝怎么哄都不行。”说到这,林远辰似乎也有些不忍。
陈琰似乎也有些惊着了,他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女孩,也有着这样让人心疼的过往,于是罕见的追问道,“后来呢?”
“四五岁的孩子抵抗力本来就差,于是阿忆就病倒了。初二那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我妈跟她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平时就很照顾他们。那天晚上,我妈守了她一夜,第二天回来就把我拉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从今天起,景忆就是我的妹妹,我要照顾她保护她。”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阿忆烧得很厉害,浑身滚烫,药也喂不进去,迷迷糊糊地嘴里还喊着妈妈。外婆急得直掉眼泪,自责得不行。最后没办法,两个人折腾了一夜,强行把药灌进去。这场病,阿忆缓了好多天才好起来。后来,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她妈妈。她依旧跟在我屁股后面调皮捣蛋,依旧把她外婆气得满巷子跟着她追,可是,她再也不会说想妈妈了。”
说到这,林远辰叹了口气,“长大一点后,她就越来越懂事,越来越乖巧,她虽然笑着,可我知道,她根本没那么开心。有时候,我宁愿她表现得任性一点。她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外婆走后,我真怕她撑不住。好在,她还是挺过来了。”
说完,林远辰便没有再开口了。陈琰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也有些低落。两个人沉默着,在青石板路上,慢慢走回去。
这夜有淡淡的月光,照在石板路上,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有些感情,是从好奇和心疼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