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一首《神童诗》。
就把这群人唬住了。
这东西后续其实还有很多内容,但杨顺不记得了。
他只能背诵这么多。
但也是最经典的片段。
在座的寒门举员、官员们,都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面对寒窗,挑灯夜读,千辛万苦地通过一级级考试,最后背着厚重行囊进京赶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登上朝堂时的青葱岁月。
那时候的自己,当真是纯粹。
可惜。
很多人都摇头感叹,那样的岁月正好,但回不去了。
如今的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多么提振人心的语句啊。
但又有多少人,从登上天子堂的那一刻,就变成了曾经自己最痛恨的人?
就已经同过去田舍郎的那个自己,完全割裂开来。
一时间,不少人都唏嘘感叹。
不知是感叹身为田舍郎的初心,还是登上天子堂的庆幸。
但还有些人。
寂静之后,脸色剧变。
这些人,是名门世家、门阀士族……
他们从杨顺的字里行间中,都读出了一种“寒门取士”的味道。
而他们,最不希望寒门取士。
大乾朝开国之时,太祖皇帝因其出身的缘故,大力推行“寒门取士”。
鼎盛时期,寒门进士足足占到八成。
而到先帝时期,寒士率仍有五成。
这少掉的三成,便是士族门阀,世家豪强的功劳。
所以对于杨顺《神童诗》里表现出来的态度。
在座的士族门阀、世家豪强代表们都感觉到很不安。
其中不少人都已经在暗自琢磨起小九九了。
龙椅旁。
黎太安则也神情微妙。
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没上过几年学,但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得益于他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异于常人。
龙椅上的陈洪倒是很满意地点头。
黎太安则是在心里暗中计较了起来。
第二考发考者表达敬意后坐下。
第三考时,张昌平直接开口了,“太傅果然是拥有不世之才。”
这突然的开口,把已经准备好了的徐通都给生生按了回去。
“老夫这有一考,不知道太傅敢不敢接?”
“首辅大人请说。”
“太傅的才学,令老夫钦佩不已,如若太傅能在七步成诗,那么当真是我吾辈之楷模了。”
“好了,首辅大人。”
杨顺直接伸出一只手,笑呵呵地打住了他的话,“我不想当楷模,您还是别问了。”
“……”
张昌平的问题都已经到了嗓子眼,愣是被杨顺这冷不丁的一下给怼了回去。
尼玛。
你是真的不要脸的吗?
张昌平为官几十载,都未曾遇到过杨顺这样让他无语到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奇葩。
场面一时竟然是有些尴尬。
不少应试举员们也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那……”
张昌平如鲠在喉,尴尬得不行,半张着嘴,半天都不知道如何缓解这种尴尬。
“那您还是坐下吧。”
杨顺笑眯眯地又在他心口上捅了一刀。
“我特么的~”
张昌平气得差点儿背过去。
行,你了不起,你不要脸,你脸皮厚,老夫惹不起!
张昌平面部肌肉接连抽搐少顷,干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将头气呼呼地偏向一旁,不再说话。
杨顺在坐席上看得暗暗好笑。
这老头也忒不禁逗了,小小一个玩笑,居然直接气自闭了。
他段位太低,不配跟我玩儿。
杨顺如是想到。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么便由朕,来亲自当这第三考吧。”
陈洪适时的解围,终于让这尴尬到不行的一幕翻过篇。
“今天天气不错,朕这第三考的题目就是,太傅以这太阳作诗一首,恩科大典之后,交到我这,朕,给你充足的时间。”
听到这考题,本来还挺期待的徐奥忍不住连翻白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个什么劲。
他现在只想自闭,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想问陈洪,你和杨顺什么关系?
至于么。
屡开先河,挑战历史。
从来没人这么玩儿。
相当于直接结束了杨顺的释才三考。
恩科之后交给他,还能这么玩儿??
行,真行,你是皇帝,你了不起,你会玩儿。
他干脆直接一躺,啥也不管了。
要是再犯贱的对这奇葩二人组报什么希望,产生什么兴趣,他就是孙子!
他就是王八羔子。
他就从这观礼台上跳下去。
说到做到。
“陛下,我这就可以。”
没想到,杨顺却没有顺着陈洪给的梯子下去。
反而是笑眯眯地接了考。
“臣,心目中,已经有了答案。”
“嗯?”
徐奥悄悄睁开了一丝眼睛,瞄了杨顺一眼,很想问一句,“你特喵的不是慢热吗?怎么这次想得这么快?”
但客观实在的变化,并不会因为徐奥的主观意志而转移。
杨顺确实不装了,摊牌了,他不光快,而且快到直接开口了。
“赤日炎炎似火烧!”
第一句,平平无奇。
“野田禾稻半枯焦!”
第二句,有画面感了,但还不知道主题。
紧接着,口吻风云骤变。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
“我屮艸芔茻~!!!!”
诗一落,永宁殿外彻底不宁了。
士族门阀和世家豪强的代表们个个呆若木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出身寒门的举员们,以及寒门官。
则是在震惊之余细细品味。
这诗,怎一个大胆二字了得?
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你让王孙贵族的脸面置于何地?
“放肆!”
当即便有一个士族门阀的官员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直接指着杨顺大骂。
他就像一个星星之火,立刻点燃了在场所有贵胄门阀的人们。
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起身加入到对杨顺的批判当中。
并同时面向陈洪,齐声恳求道:“陛下,太傅公然辱骂嘲讽我等,还请陛下治罪!”
“杨顺胡言乱语,出言不逊,实乃德不配位,不配位列三公,还请陛下明鉴!”
“还请陛下明鉴。”
这下,贵胄世家们抱成了团。
那些寒门官则是颇有默契的闭了嘴。
好好的一个恩科大典,竟是诡异的让两个派系泾渭分明的浮出了水面。
杨顺面无表情地站在席前,等候着陈洪的发落。
我说你轻,你不搞我。
这下,世家权贵们都对我有意见了。
他们力量这么强大,抱起团来反对我,你总该顶不住了吧?
求求你了,把我撤了吧。
但嘴上,还是得小小的控下场,免得这些士族门阀上头追着他咬,于是出言道:“诸位似乎是想多了。”
“我无非就是在描述两种截然不同的现象而已,何必把我想得那么坏呢?”
“农夫心如汤煮,公子王孙摇扇,难道不是很寻常的现象么?仅此而已啊。”
“难道摇扇就是骂人,就是嘲讽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到烈日当空照的时候,诸位可千万别摇扇。”
“最好,离那万恶的扇子远点儿。”
“……”
杨顺这话,反而让那些士族门阀愣住了。
“???”
这说的,好像,没有毛病啊。
难道真是他们敏感了?
是他们把杨顺想得太坏了?
而杨顺心里,则是另外一番心思。
如此一来,既刺激这帮子世家豪强给陈洪施了压,让陈洪对自己不满。
又解释了一下,让这些世家豪族不至于在自己被撤了职后还追着他不放。
我真乃控场小天才啊。
杨顺细想下,都有些佩服起自己来了。
至尊宝座上,陈洪微笑颔首,“就是嘛,太傅只是描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现象。”
“很鲜明,很真实。”
“诸位,就不要做过多的引申和联想了。”
“或许,真是我等多想了。”
士族门阀们这才一个个重新坐了回去。
杨顺见陈洪没有当众发配自己,却也不急。
这发展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好事多磨嘛。
等恩科大典结束,他再亲自去找陈洪。
让他撤掉自己的太傅。
陈洪到时候肯定也不想那么麻烦,成天帮自己擦屁股。
多半就准了。
哈哈哈。
一想到这,杨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终于要被撤职了,真开心啊。
而一旁的徐奥则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瞄了他一眼。
心道这家伙多少有些毛病吧?
平白无故就在那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