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芜在许桥进来前,她就醒了,是被腿上的伤口给疼醒了。
伤口没有上过药。
虽然血止住了,可再任由它这么发展下去,伤口会有溃烂的趋势。
她可不想把这条腿给废了。
方才,她接收了关于这个民国世界的消息。
早些时候,在林间欺负她的,是云父和他现任夫人生的儿子云罗。
他们还生了个女儿名唤云柳,是她云芜名义上的妹妹。
她是云父在乡间的糟糠之妻生的女儿,父亲早些年并不是名闻大上海的商会会长。
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拿着云芜母亲给他的钱去上海闯荡,后来闯出点名头了,就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
明目张胆把她们母女抛弃在乡间多年。
分明在城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一次次骗母亲他在码头艰苦打工。
还说什么混出名头,再去回家接他们去上海享福。
母亲一等就是十几年。
期间不管去过多少封书信,都没有人回过,母亲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可是太晚了,母亲在当年父亲出去闯荡时,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她还要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不知吃了多少苦。
生病了也不敢去看大夫,因为怕花钱,身体就是这么熬坏的。
母亲临死之前,把和父亲的信物交给她,让她去上海找父亲,希望她能有一个依靠。
当时,云父见到她那张和他生得相当酷似的脸时,脸色大变,直接让人把她赶走。
可是,她当众说出了云父做过的一些罪不可赦的错事。
云父当即掐上她的脖子,恨不得弄死她,可她说把罪证交给别人了。
若是她不每隔一段时间跟对方联系,对方就会把云父的事情给说出去。
她手中有云父的把柄,云父不得不留下她。
不过,她的日子不好过就是了,云父对她没有好脸色。
现任的云家主母就更没有了。
对方知道云芜的存在后,还跟云父大闹了一场,还企图带着一双子女回娘家。
还是云父找来律师,立下一份字据,说是云家的财产全留给云罗和云柳。
云芜一分钱都拿不到。
云家那位夫人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
当时云芜才十四岁,冷眼瞧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商量着如何发配家产。
她只觉得,母亲这些年的付出,只能是当喂了狗了。
对于父爱,她压根就不期待这些,只求能平安长大,只待羽翼渐丰。
云家所有人,她都不会放过。
这四五年间,她在云家过着非人的生活,他们都不把她当人。
外界都不知道云父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多得云府内有一个好心的嬷嬷照顾她,她才不至于饿死。
至于被欺负,那是常事,她都盲目习惯了。
云芜长至十八岁时,因为有一天在厨房做杂活,被云柳的未婚夫林乐撞见。
对方是个色迷心窍的,见她生得相当不错,当即就对她起了歪心思。
她看出来,也避开了,甚至还恐吓对方。
要是他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就去跟云柳说这件事。
可对方压根就不怕,还说云柳不会信她的话。
云芜没办法,只好躲着他。
却耐不住,林乐经常来云府找云柳,还多次借机来厨房找东西。
她要在厨房帮忙,不干活就没有饭吃,很多时候压根就躲不开。
林乐去厨房的次数多了,云柳便起了怀疑。
这才有了她开头被云罗带去偏僻的林间小道教训的事情。
因为那是云柳授意的。
原身本来在那时会被云罗弄死,后面云家还动用关系掩盖了她的死亡。
她的存在,本就没有什么人知道。
死了就是死了,不过是贱命一条。
原身死之前的愿望是帮母亲报仇,让云父身败名裂。
她还要让虚伪的云家姐弟接受惩罚,让他们知道人命不是草芥。
一个声音把云芜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你在怕我吗?”
云芜望着在眼前放大的帅脸,她瞧见许桥目不转睛盯着她。
她立刻摇头否认。
脸上都是坚定,她往前跪坐起来,拉住许桥的衣袖。
“我不怕,反而,我很感谢你,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就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弄死了。”
她说这话时,视线不停飘向自己的腿上,那儿有一处刚刚止血的伤口。
那块伤疤明晃晃出现她身上,和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不和谐。
这些不好的东西吧,就不该出现在她这个人身上。
云芜见许桥不恼她说自己的身世,便自言自语起来,跟许桥说她的遭遇。
不过,她没有正面把自己塑造的很惨,只是说自己没有上过一天的学。
甚至,她连一个朋友的都没有。
活得孤独又可怜。
不知不觉,云芜说了很久,说得口都渴了,下意识想找水喝。
这时,一只大手给她递过来一只玻璃杯,杯里有水。
她接过许桥手里的杯子,大口把水喝完。
因为喝得急了,有些水顺着她的唇边向脖子处下落,甚至没入到衣服里。
许桥,这会也就是墨离,他心疼望着眼前的人。
他喜欢的人怎么又拿了这种悲惨的剧情?
等两人回到主世界后,他一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动了他的剧本?
他在下来时,分明给自己和云芜选了甜甜蜜蜜的恋爱剧本。
这前两个小世界,两人过得都是什么屁日子。
云芜见许桥伸手给她擦唇边残留的水渍,有点受宠若惊,急忙说:“谢谢。”
不过,她说完后,发现许桥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她把人惹得不耐烦了?
她方才见他没有阻止她倾诉心声,便不自觉说了很多。
比她这四五年在云家说过的话都要多,毕竟云家的人都很嫌弃她的存在。
难得有人听她说话,她便像是小孩子拿到糖一样,被开心填满心间。
正当她垂眸思考着,要怎么通过许桥来整垮云家时。
许桥又进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对她道:“脚,伸出来。”
云芜呆呆望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杀伐果断的许少帅。
见云芜没有反应,许桥直接握住她的脚踝,拉到自己的大腿上放着。
发现她的伤口黏住了她的裙子,他轻轻把她脚边的裙子给掀到高处。
期间,他发现云芜贝齿咬住下唇,明显是伤口疼了。
他便哄着:“忍着点。”
他解释:“若不处理伤口,你的脚就要废了,还会留疤,你不希望留疤吧?”
云芜颔首,瞧着有点不大符合凶狠少帅人设的许桥。
这人怎么和外界说得不一样?
现在瞧着一点都不凶,反而像一个知心的大哥哥。
许桥给云芜处理好伤口后,便让她先待着,随后佣人给她送来了不少衣服。
他坐在床边,问云芜道:“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就留下。”
观察到云芜脸色有点僵住,他开口:“若是都不喜欢,就让人送新的过来。”
云芜望着四个佣人阿姨,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现下百货商场里最受欢迎的裙子。
有洋装,也有旗袍。
她最后选了一身学生装,没有上过学,想试试穿学生装是什么感受。
拿到衣服后,她挣扎着要起身跟许桥道谢,但是被许桥按住了肩膀。
他挥手屏退下人,望着她眼里可算是有点星光的小姑娘,“其他都不喜欢吗?”
云芜摇头,不是不喜欢,是不敢要太多。
不敢贪心。
打小的际遇让她活得如履薄冰,突然有人跟她示好。
压根就不习惯。
她那颗敏感的心里,只会选择去怀疑,对方是不是对她有所图。
所幸,她对许桥利不利用她,其实无所谓。
能让许桥利用,说明她在对方那边还有点利用价值,她还能活下去。
许桥见云芜的情绪不好,以为她是因为伤口疼的,便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叮嘱:“床头柜上的消炎药记得吃,你可以去浴室一下。”
“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佣人说,她们会帮你准备。”
-
第二日。
云芜起来后,发现自己一夜无梦,睡得相当好。
她把床铺整理好,穿上地上不知谁给她准备好的软鞋。
下楼后,她发现许桥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她?
许桥见云芜下来,瞧着她的脸色好了些,指着餐桌,“有早餐,吃一些吧。”
等云芜吃完后,他才放下手里的报纸,“跟我出去一趟。”
云芜乖巧点头。
她的懂事落在许桥的眼里,就是吃过太多苦的表现。
他这一世会好好陪着她的。
最后。
云芜发现他们的车子在云氏的百货公司停了下来,她带着疑惑随许桥下来。
来迎接他们的是云罗。
她是被许桥拖着手下车的。
云罗见到云芜出现在许桥身边,就像见了鬼一样。
这两人怎么都不像是能认识的。
对方指着她生气道:“你这个贱人怎么和许少帅在一起?你不回家就是出去和男人鬼混吗?”
只不过,没等他说出下一句难听的话,手腕便被人给掰起,“啊啊啊,疼。”
许桥没想到云芜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敢当众当街就对云芜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他给副官袁任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明白,上前握住云罗的手腕往旁一扭。
惹得云罗鬼叫出声。
云芜瞧着这解气的一幕,心里是窃喜,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本就明媚的小脸上,是怎么压制都掩饰不掉的喜悦,许桥没有错过她的小表情。
他本就是故意带着她过来,要给她解气的。
来之前,他特意让人通知云氏百货那边,就目前云家想要对他巴结的趋势来看。
他点名要云罗来门口亲自接待他,不成问题,他还要求云罗全程陪同。
云父一口就答应了,甚至还问他要不要他亲自陪着,他婉拒了。
以他和云罗的年纪更加相仿,有较多的话题聊来推脱。
许桥给袁任使了个眼色,让他松开握住云罗的手腕,他牵着云芜往百货商场里走去。
手钻心疼的云罗,哪怕想发脾气,都没地可发。
来之前,他爹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伺候好许桥这个人。
哪怕对方开口要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只要不伤及性命,他都要满足对方。
他认命跟上许桥的脚步,望着对方握着他那个姐姐的手。
心中转过几回,他那天开着摩托车找了一路,都没有找到云芜的身影。
他气得把刚到手的热乎摩托车都砸了。
回家后,他姐姐听说了这件事,说云芜不回来其实更好。
他们都不知道多讨厌云芜,可不管他们怎么撒娇,云父都不肯把人赶出去。
袁任见云罗在后面慢吞吞跟着,扭头把人提溜上来,“走快点,你到前面去给我们少帅带路。”
他把人丢到少帅前面,却因为动作有些粗鲁,让云罗狼狈踉跄摔地。
云罗摔地之前还吓到云芜,云芜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于是,他收获了来自许桥冰冷冷的眼刀。
许桥在云芜往后小步退时,便下意识扶住她的腰,让她不至于摔倒。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成了宠爱的表现。
毕竟,这些年来,许桥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女人。
不管是想贿赂他办事的人送来的女人,还是宴会上当面勾搭他的女人。
最后都被他无情给拒绝了,甚至有些还丢了性命。
许桥稳住云芜的身子后,朝地上的云罗踹了几脚,“云公子若是不想带路。”
他说出来的话像是毒箭一般,扎向云罗,“那你就滚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把话撂下后,他搂着云芜的细腰,带着她进了一家女装店。
既然昨晚他让人选的衣服,她不喜欢,他就带她来亲自选。
他就不信,带着她翻了全上海,都找不出她喜欢的衣服来。
云罗见许桥带着人离开,他忍着憋屈任由手下扶着爬起来追上去。
他恭敬对许桥道歉,脸上有多尊重,心里就有多恨。
打心底里,他认定了,定是云芜这个贱人蛊惑了许桥。
不然,许桥不会这么下他的面子。
再怎么说,他都是上海商会会长的儿子,云家唯一的继承人。
对方哪怕手握兵权,怎么敢那么羞辱他?
可他没想到,许桥还有更加羞辱人的事情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