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桥站立在门口处,瞧见云芜担心朝他小跑过来。
脸上的神情一滞。
他就是怕自己带着伤回来,会让她担心,这才选在她往日会熟睡的时间点回来。
可他没想到云芜还没睡。
小姑娘现下眼眶都红了,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一样望着他。
他急忙出声哄人,腾出另一只手,“小伤,不疼,别担心,不哭。”
随后,他牵着云芜的手,把人带到沙发上坐好,他招手示意管家过来。
“夫人吃晚饭了吗?”
“回少帅,夫人只吃了几口。”
“云儿,你怎么不吃?”许桥望向云芜,伤口处依旧在隐隐作痛。
可他还是第一时间想关心她。
云芜对着许桥摇头,他的那么晚未归,大家又找不到他。
在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吃得下?
“去让厨房重新做几道夫人爱吃的菜。”许桥对管家吩咐完后,视线转向云芜。
“我晚上还没吃,你陪我吃好不好?你不吃晚饭身体吃不消的。”
云芜抓住许桥的衣袖,固执道:“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谁伤的你。”
她双眼牢牢盯着他,不想错过他的神情,“你说遇到什么事了,我就吃。”
见状。
许桥便只好告诉她,“我回来路上经过一间花店,便想着给你买花,有你喜欢的雏菊。”
“有一群人突然冲出来,我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砍了一刀。”
“没事的,我派手下人去查对方的身份,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家陪着你。”
“你不去军营没事吗?”
“没事,我会对外宣布我去外地考察了。”
“好,我们去吃饭吧,你别饿坏了。”
听到许桥的话后,云芜心中的担心这才放下一些。
用过晚膳后,她回房间准备伺候许桥洗漱,他的手有伤不适合碰水。
这还是她第一次帮他脱衣服,瞧见他满身的伤疤,忍不住又红了鼻子。
许桥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在他转身前,她便收回了担忧的神情。
不能让他再分神照顾她的情绪了。
洗漱完后,许桥问她要白日里说的她手中掌握的关于云必生的证据。
她便翻出来给了他。
她提出疑惑,“你受伤会不会是云必生做的?云罗是不是苏醒过来,告诉他了?”
许桥大掌压到云芜柔软的发稍上,拉着她在床上躺下,“我会查的,睡吧。”
次日。
云芜起来后,发现身边空了。
她急忙穿鞋下楼,客厅里寻不到许桥,便问管家:“他人呢?”
管家早就按照少帅的吩咐在客厅等云芜醒来,“夫人,你用过早膳后,我带你去见少帅。”
云芜用完早膳后,见管家带她来到书房前,眼神示意她自己打开门走进去。
带着疑惑,她伸手推开了那扇木质大门,门发出“吱-”的声音响起。
入目是一家空间宽敞的房间,房内书架上的位置有一半是书,另一半是飞机模型。
在书桌前有个人坐在轮椅上,那人是头发更短,几乎光头,他正背对着她。
一时间,她不敢出声,内心在忐忑,这人是许桥?
可两人的发型不像。
会是许家的二公子许乔吗?
一个男声响起,“怎么不过来?怕我吗?”
虽然声音故作温柔,可云芜依旧听出这是许桥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放下。
没等她走到他面前,他便转着轮椅转过来面对着她,脸上更是连胡茬子都出来了。
云芜停在许桥面前,挑了挑眉,瘪嘴道“你这是做什么?玩双重身份?”
许桥没有回答她,反而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为了保命。”
“其实,许家一直没有许乔这个人,都是我假扮的。”
“这是我们全家人想出来的办法,为的是不让仇家专门盯着我一个。”
“平日里,我受伤后,会用许乔的身份出现,一是便于养伤,二是为了混淆视听。”
“许乔需要时不时出现在大众面前对吧!”云芜猜测问出心底的疑惑。
“对的,你猜的没错,很聪明。”
“那接下来我们要维持这种状态大概多久?”云芜伸手摸了向许桥的腿,想看看是否还正常。
没等她伸手戳过去,许桥便从轮椅上站起来,还走了几步,示意他自己还正常。
“过来这边,看看我给你制定的一些计划,看看喜不喜欢。”
“我打算这段时间边养伤,边教你读书认字,你不是说没有上过学,憧憬学校吗?”
“如今让你去学校上学,有些难以实现,我在家教你,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便送你去学校学习。”
云芜听完许桥说的这番话,心里既有惊喜又是吃惊。
没想到,他把她之前在饭桌上随意说的话给记住了。
她朝许桥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甜甜笑道:“好,那就麻烦许老师了。”
第二日。
云芜便按照许桥的上课时间早早到了书房。
只是,她没想到,许桥比她更早到了。
他今日戴了副金丝框眼镜,和他往日的气质倒是有些不符。
不过就冲他那张标制的三庭五眼的脸来说,这倒也是好看的。
她抱着课本停在许桥面前停住,朝他鞠了个躬,乖巧喊了声,“许老师早。”
许桥的视线从书中转向了云芜,朝她点头,回复道:“早,过来坐吧。”
他给她选的都是些基础的入门的课本,其实,教人读书这件事,他没经验。
教训人的经验,他倒是蛮丰富的。
本来他还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教不会要怎么办?
若是把小姑娘欺负哭了,肯定是不能吼的,就只能哄了。
出乎意料的是,云芜的学习能力很强,通常他说一,她都能举一反三。
本来一天的教学任务,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既然下午没有教学任务,那许桥便问云芜,“你想不想跟我们学开枪?”
云芜放下记笔记的手,朝他点头,“可以。”
在许桥身边,会开枪总是有好处的。
以后他们遇上仇家的时候,她最起码不要拖累许桥。
日子就这么平淡过着,转眼许桥的伤就养好了,云芜也可以出门了。
在许桥养伤期间,许桥跟她说,云必生登报正式承认了云芜是云家千金的身份。
他们还派人过来,企图要跟谈嫁妆的事情。
但都被许桥让管家出门把东西给丢回去了。
更何况,他的人查到他在花店受伤跟云必生脱不了关系。
尽管查到最后,交易人怎么也不肯供出最终买主的消息。
他既然知道云芜没有跟父亲和好的心思,他家的小姑娘只是想把对方搞垮。
他便也不必给云必生面子。
许桥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他利用手中云芜给的云必生早些年杀人埋尸的证据。
以及,上次他在花店被砍受伤证据的事情。
他先是利用报社让人把消息传出去,先是打了云必生一个措手不及。
云家陷入了舆论的压力,大家纷纷抵制去云家百货购物。
紧接着,他联合一些云家的敌人,开始了一系列打垮云家的计划。
云家的对家开始蝉食云家在上海的生意。
几个月后。
云家在上海的势力近乎被消除了,云必生进了警察局接受审判。
云家夫人则带着一家人从上海逃亡到了浙江一带,干脆连云父都不救了。
这件事情过后,大仇得报,云芜的心结了了。
许桥便正式和云芜结婚了。
之前,许桥说要给云芜找个医生调理,他托人从北平那边把那位老中医给请到了上海。
云芜的吃药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这一日。
许桥见云芜在院落里发呆,他便走过去。
发现他蹲着的地上有一碗黑漆漆且热气沸腾的药。
他便蹲下来耐心问道:“怎么不喝,是不是因为太苦了。”
云芜疯狂点头,手指捏住他的衣袖,拽了拽问道:“我能不能不要喝?”
许桥面对云芜的求饶示弱,并没有心软,坚定的摇头,“不行,一定要喝,这对你的身体好。”
云芜偏过头,不愿再看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可怜兮兮的。
自从跟在许桥身边后,她发现自己愈发娇气了。
以前情绪都不敢外漏,有什么都自己忍着,可现在她都敢跟许桥随意撒娇了。
甚至,有时不满他在房间内的一些行为时,便跟他叫板。
谁叫他总是不肯停下来,非要把她弄哭?
眼见着身前的那碗药被许桥端走了,她暗自高兴,以为自己不用喝了。
却不料。
一个充满苦味的吻落了下来,云芜被迫张嘴,后脑勺被他扶着。
好不容易喝完这一口,下一口就接着下来了,想躲开想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一碗药就这么喝完了。
紧接着,云芜发现嘴里被许桥塞了块蜜饯,甜味在唇齿间散开来。
苦涩的药味这才缓和了一些。
云芜被许桥抱起坐到了旁边的长凳上,慵懒且惬意躺在他的怀里。
她抬眸,鸦羽般的长睫毛轻颤着,嘟囔着:“这药我还要喝到什么时候?”
许桥瞧见云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也是有些心疼。
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老中医说,云芜的底子太差了,如果不好好调理的话,怕是活不久。
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想和她长长久久,儿孙满堂。
因此,在云芜喝药调理的这段时间,他都不敢碰她,还尝试和她分房睡。
但他每次在书房才刚躺下,云芜便抱着被子溜进来要在他身边躺下。
最后,他都迫不得已抱她回房间睡。
以至于到后面,他干脆不提分房睡了,大不了等她熟睡后,自己冲冷水。
“辛苦你喝苦药了,以后你喝一碗,我陪着你喝吧,一起吃苦。”
“啊呸呸呸,你没生病,喝什么药?!”
“我自己喝就行了。”云芜见许桥跟要跟她一起受苦,便忍不住反驳。
云芜的药停了之后,许桥可算是开心起来了。
没多久。
战争爆发,许桥的身份,注定他要上战场为国做贡献。
子弹不长眼,许桥便决定把云芜先送到母亲身边去,那边会有更好的人保护她。
云芜摇头,“我不走!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你不是教会我开枪了吗?”
“我可以自保的,不会给你添乱。”
不管云芜怎么说,许桥都没同意,
甚至在一个夜晚,趁云芜熟睡时,他悄悄把她送走了。
有父亲和母亲那边的人看着,他上战场能安心一些。
在离开前,他还给云芜留了一封信,让她乖乖在家等他。
他承诺他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的。
云芜隔日醒来后,见到那封信都气哭了。
那时,屋内走进来一位女士,她自称是许桥的妈妈。
云芜便停止哭泣,跟对方打起招呼来,“妈。”
她和许桥结婚时,许桥的父母并没有到场。
因为他们过不来。
但他们派人送来了丰厚的礼物以及书信一封,表达了对她身份的认可。
云芜不知道要怎么跟婆婆相处,好在婆婆是好相处的模样。
“孩子,别哭了,他会活着回来的,我们在家安心等就好了。”
她点头,以后的每一个日夜里,她无不在祈祷,盼他能平安归来。
转眼到了新年。
云芜看佣人做完年夜饭,便坐着等许桥回家。
前段时间许桥来信了,说是会赶回家陪她过年的。
不过,等见到人时,她发现他的身上又多了很多伤,特别是他脸上有道刀伤。
看他这副模样,云芜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许桥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哄着:“不哭,不疼的,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我平安回来了。”
“那你还走吗?那这次能陪我多久?”
许桥没能给云芜回答,因为开战的时间是不定的,他没法做出任何承诺。
他也不想骗她。
没多久,许桥又上了战场,这次,云芜在家等的时间更加久了。
甚至,婆婆还带着她一起迁家躲避战祸。
为此,她便和许桥断了书信的联系。
她寻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