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从未有过的害怕,怕孟笙当初说的话一一成真,那张病危通知单会变成死亡通知,怕孟笙进了那扇门就出不来,怕医护人员一个个低着头说一句抱歉。
霍沉舟跪在地上,双手滴着血,门上有,地上也是,很是刺眼,双手已经失去了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经脉,无力捶在身侧。
满脑子都是那句“病人没了心跳”怎么会没了心跳啊?
霍沉舟依稀记得,当年孟笙腼腆着脸,小声说出那句,“我喜欢阿舟,很高兴能嫁给阿舟”的时候,那时的心跳有多猛烈,他站在她面前撕咬着她的嘴唇仿佛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声是那么的鲜活有力,即使过去这么久他都能感受到。
可现在有声音告诉他,孟笙的心跳消失了。
霍沉舟爬过去死死挨着那扇墙,一墙之隔,划出生与死,他离死亡是这么的近。他忽然疯了一样,头重重磕在地上,颤着声音,哭喊着叫:“孟笙!”
没人敢拦着他,此时的霍沉舟就像一头陷入绝境而疯狂的野兽,谁靠近他都会被他撕咬。
他脑子里只占据了一个名字“孟笙”他不知道孟笙要是今天死了,他该如何活下去。
从来没有谁见过这样的霍沉舟,疯狂,绝望,嘶吼,狼狈,痛哭……他浑身上下不是孟笙的血就是他自己折腾下来的,一个晚上到白天,期间七个小时,孟笙在里面不知道被下了多少病危通知书又被抢救了多少次。八壹中文網
里面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短暂的休息后又去观察她的情况,孟笙身上安装各种仪器,心跳仪上那条线仿佛随时会断掉。
孟笙在里面抢救了多久霍沉舟就在外面跪了多久,两条腿直接跪到失去了知觉连爬都爬不起来,直到主治医生从里面出来。
霍沉舟一把拽住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在发抖,指甲都变白了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霍沉舟尝试着动了动嘴唇,唇瓣上被血粘着,最后撕开发出声音:“她在里面怎么样了……”
霍沉着垂着脑袋,不是没有力气,而是他不敢,他怕自己一抬头就看到医生摇头充满遗憾的眼神。
主治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一刀下去太深了,直接捅穿了左边肾脏,已经摘除……”
一个人要使出多大的力气才能捅烂自己的肾?
那么准确,那么用力……可想而知当时的孟笙不仅仅是想要捅烂自己的肾报复霍沉舟,她想要的是死,是解脱。
普通人直接把刀刺入腹腔中就已经受不了了,就别说在她准确刺入肾脏的时候,还一边转着刀一边更深的刺进去,伤口血肉模糊,成一个红色窟窿,在那一刻血瞬间染红了那层婚纱。
霍沉舟怎么会不明白?
以前他想要的就是孟笙身体里的那颗肾,现在孟笙捅穿了那颗肾直接挖了出来,可他却不敢要了。
一瞬间他松开了医生的手,他忽然没了力气,只是怔愣的看着地面上,脸上一片茫然。
然而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句句有关孟笙的病情宛如打击报复压在他头上。
“霍先生,你知道吗……你太太她脑癌晚期……她的情况很危险……”
霍沉舟在七个小时前就听到了,只是他一直装作没听到,仿佛这样就能当一切事情没发生。
到现在,霍沉舟也不敢相信,只是僵硬的张口:“怎么会……孟笙怎么会有脑癌?”
孟笙进了这么多次医院,从来没人跟他说过孟笙得了脑癌。
霍沉舟猛地一怔,真的没人跟他说过吗?
这些年他一直把孟笙留在身边,一边强迫她一边说爱她,他到底忽略了多少事?
“她脑癌晚期,按理说每天都会发病吃药,你怎么会不知道?”医生又说。
霍沉舟一向自傲,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他现在发现全世界最傻最蠢的是他自己,他瘫软在地上,口腔里尝到一股铁锈味的腥甜,比他吃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要苦,就像各种中药药渣哽在喉咙里,不断有苦味渗出。
他哽咽了一口,想要把那股苦腥味给咽下去,那股味道却在嘴里越来越浓,最后从嘴角溢出。
原来悲痛到极致真的会吐血。
那一刻,短暂的几秒钟,霍沉舟想通一切。
原来流鼻血,头痛,掉头发……是因为她得了脑癌,原来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并不是天生,是受病痛折磨。
他想起那次江暮问他的话,“一个正常人会这么瘦?会时不时吐血?”
他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是正常的?
“霍先生……霍先生……”
霍沉舟回过神来:“脑癌能有救吗?”
医生摇头,现在不是脑癌能不能救的问题,孟笙身上太多伤,谁能知道短短七个小时她已经经历了五次抢救,电击,插管等等一系列,她生命垂危,宛如一条绷紧的弦,轻轻一弹就会断掉。
中午十二点,没谁去吃午饭,都在病房里等着孟笙的心跳恢复正常。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霍沉舟这次抬头,果然在医生脸上看到了那带着“可惜”的神色。
在霍沉舟请求的目光中,医生点了点头。
可霍沉舟却爬不起来,他连跪着去看孟笙的力气都没有,膝盖因为跪太久半月板损伤,最后还是医生扶着他进去,让他坐在轮椅上。
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好,随时会消失一样。
他们不过是凡人,孟笙会疼会流血她的身体并非无坚不摧,她不是什么玩意儿机器,她的心跳会消失她会死的……
而他也不是什么无所不能,他留不住最爱的人。
霍沉舟浑身发抖,沾满血的手在身上擦了无数遍,可干涸的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想要触碰孟笙却又不敢触碰。
怕她厌恶他,厌恶到被他一碰就要消失。
房间里诡异的平静,他穿着杀了菌的防护服,脸上带着口罩,可他依旧能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那股怎么挥发也挥发不掉的血腥味。
在茫然无措之间,他看到了那颗被医生取出来的肾脏,鲜血淋漓的的放在手术托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