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并没离开云县,堂堂毒帝岂能言而无信?说了三日后让知府去阎王殿报到,那自然是不多不少,准时就好。
有这一手惟妙惟肖的易容之术,再加上他登峰造极的用毒手段,干了千年杀人越货的勾当,还会失手?
毒,他早就在第一夜入知府的院子,便下好了,现在就等那一味药引而已。
慈安堂的郎中哼着小调回到铺上,满头白发的他,依旧神采奕奕,春光满面。
林烨走进堂内,绕了一圈:“大夫,你这可有上好的三七?”
“哟,客官,巧了。前日里刚来的,我这就去拿,您稍坐。”
老郎中去找药,林烨则坐下等,不经意瞥见他开的方子,细细一瞧:嚯,这是防御塔下耍花枪,千里送人头的方子啊。
收了三七,银货两讫,林烨冷不丁问了一句:“大夫,谁得罪了您,结这么大仇?”
老郎中不解:“客官这是何意?”
林烨冲着方子努努嘴:“您这方子,莫说病入膏肓,即便是头壮牛也得活活补死!”
老郎中一摇头道:“可不是嘛!今儿一早去出了趟诊,那小姐是突发的急症,一直咯血,脉息全无,问了因由,她的丫鬟只说之前中了蛇毒,连日劳累,饭量见少,又时而呆滞,此乃忧思,又含血亏……”
林烨已经知道是谁病了,一把拉住老郎中的衣领:“娘的,你就这么给人下方子?你就不怕吃死人,惹上人命官司?”
“嘿!你这客官好生无礼,快放开,快放开,这都是那丫鬟让我开的,说是要用最贵最好的药,一个将死之人,我又不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白送的银钱,我有什么法子?”
林烨气得背过气去,一把推倒郎中:“也不用你退她们银钱,一会儿会有方子前来抓药,你给我好好配。多一味不行,少一分不好,若有差池,我明日就砸了你的招牌!”
说完,林烨抢了他的针包,扔下一两银子,飞快的没入人群,往小院赶去。
推开院门,他这才犹豫起来,这进去吧,往后在她面前,哪还有半分脸面;这不去吧,自己又终是放心不下。
咳咳咳咳咳,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过后,明月哭喊着:“公主,公主你醒醒,你别吓明月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奴婢…奴婢以后怎么活?”
啪,林烨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娘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她真的红杏出墙,见死不救岂是一代毒帝的做派?
看着她一夜之间竟险些自断生机,林烨心中懊恼不已。
还好自己多留个心眼,不然此刻那一堆的补药灌下去,怕是真的天人永隔了。
行了针,散了瘀,苏云汐这才呼吸顺畅,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明月跪在地上千恩万谢,一个劲儿的给林烨磕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林烨将她扶起,知道她认不出自己,于是宽慰道:“不要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这方子你收好,一日一副,一副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药苦,你可以买些蜜饯与她。三日后,我会再来。”
出了门,憋着泪,林烨进了迎宾楼,要了雅间,点了一盘花生米,一碗葱花面,外加两坛老曲白干。
别人喝酒骂得是天地不公,人间沧桑,林烨喝酒专挑月老一个人骂!
“你他娘的牵的哪门子红线?你是瞎子穿针,瞎戳吗?还是盲人生娃,你瞎整啊?配完董永七仙女,你配牛郎和织女,现在玩到老子头上,我看你忘了,老寿星吃砒霜,你他娘嫌命长!”
小二在一旁也不好赶他,只得小声提醒:“客官,小店要打烊了,要不您换家?”
“换?换个锤子?你的酒馆对我打了烊?是吗?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信,您是大爷,你说啥咱都信。但小店真得打烊了。”
“呵呵呵,打烊了,打烊了好,打烊了好,呃,打烊了,打烊我上别家喝…别家喝…”
林烨抱着酒坛,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行在路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噗通一声,一头栽倒在河里。
见有人落水,还好有好心人大呼“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
苏云汐猛地一头坐起,额头发着冷汗:“明月,明月,驸马呢?驸马呢?”
明月从屋外进来,拍着她的背,替她擦着汗:“公主,没事了。您这是做梦了,没事的。”
“我问你驸马呢?”
看着苏云汐这般可怜,明月哽咽道:“驸马爷,驸马爷他走了。”
苏云汐不信,摇着头:“不,不对,他回来过,告诉我,他是不是回来过,别光哭啊,你哭什么哭?”
明月知道瞒不住,取了怀中的信呈在了她面前:“公主,驸马爷真的走了,你可千万别气坏自己的身子啊!”
休书?!
苏云汐终是知道自己心中那个人到底是谁,可一切都来的那么迟,那么不凑巧,那么……
林烨睁开眼,自己却在一条小船舱里。
“你醒啦?”
清亮的声音,似是夜莺的鸣叫,林烨抬眼看去,一个穿粗布衣的女子钻进了船舱,灯火下,清澈的眸子欢快的跳动着,粗粗的大辫子,梳的整整齐齐。
“公子平时都是这么看人的吗?”
姑娘掩面一笑,小酒窝长睫毛,露出一颗小虎牙,别样的可爱。
林烨吞了口口水,赶忙见礼:“不好意思,是在下孟浪了。”
“噗嗤”又是一笑:“和公子说笑的,没事便好,我煮了姜糖水,你趁热喝了吧。下次可别寻短见,没多大的事是过不去的。”
寻短见?林烨刚要解释。
那姑娘又说道:“这河里晚上没什么船家,也不知道公子住哪,该把你送去何处,只好先宿在我这船上。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处?我这就送公子上岸。”
林烨端着姜糖水,想起前日里梨花镇的药渣,忍不住苦笑:“家?哪还有家?”
姑娘一听只得尴尬一笑,起身退了出去,一边荡浆,一边好言相劝道:“大丈夫四海为家,却也不必纠结是在何处。公子若是不便说,我不问就是。不知公子欲要去往何处,我送公子一程。”
“宁县。”林烨随口答了句。
那姑娘笑道:“公子说笑了,我这船可到不得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