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年！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扰乱视听。”老张头不知从哪钻出来，终于憋不住自己心中的恶气大骂道：“就你也配谈为官之道？当年你不就是收了四大盐商的好处，处处打压我等外地盐商吗？若说官商勾结，你便是涿州盐商与官府勾结的始作俑者。怎么，认不出我了？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便是二十年前，被你罚没了家产，赶出涿州的郡县盐商张万年！”
王鹤年不为所动，转向一旁装死的林烨，嗤之以鼻：“看来老夫与陛下都错看了驸马，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才随手杀了那县令而已。与这刚正不阿，扫清污吏没有多少关系。”
林烨一听，也不装了，半睁一眼道：“老张，你闭嘴！王老头，我媳妇傻，但不代表任谁都可以拿捏。你堂堂前四品告老大员，大半夜跑我这教我做官？你闲的慌啊？说吧，那皇帝老儿让你来干嘛？”
他王鹤年本该颐养天年，能让他大半夜跑这说教的，除了恒帝还有谁？一个退休大员还能得恒帝信任，看来老张头当年不冤。他今夜前来也必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哈哈哈，果然心思缜密，粗中带细。老朽佩服。但是驸马可曾想过，你与公主离京为何会一路艰辛，举步维艰呢？”
林烨不以为然道：“想杀我的人多了。我林烨等着便是。”
王鹤年哈哈一笑：“驸马谦虚了。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你这一路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看得热血沸腾，但也让人提心吊胆呐。现在到了涿州，但不知驸马对这涿州如何看？”
林烨翻起白眼：“废话，当然拿眼睛看，难不成还用屁股看啊？”
王鹤年也不恼他，接过彩凤奉上的茶水，眉头微微一蹙：“驸马离京，身边带着的下人就剩彩凤与张万年二人啦？”
林烨心头一惊：这老东西怎会认识彩凤？不对，彩凤自幼跟在苏云汐身边，谁会留意一个下人？他大半夜登门，既然代表了恒帝，云山雾罩说了一堆，却对自己的下人格外关注？不对，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问题？八壹中文網
“王老头，我有一事不明。这涿州按说该有刺史，怎么就设了个别驾呢？”
王鹤年眼睛一亮，林烨果然有点东西：“早年这涿州刺史乃是大将军李朝生李大人担着。十五年前，龙骧军奉旨西征，结果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李大人死里逃生，便回了京都。陛下震怒，罢了他刺史一职，终是老臣，又是我大荣廷柱之一，也不过多苛责。那之后，便也无人再敢接任这涿州刺史一职，陛下也怕提及此事伤了李大人的心呐。”
“原来如此！”林烨点了点头：“那罗怀安罗大人与李大人该是同袍？”
王鹤年点点头：“二人出生入死多次，该是如此。怎么？驸马怎会突然问起这事？”
林烨嘴角勾起一分诡异的弧度：“噢，闲话而已。反正你老大半夜来找我也都是说的废话，我也只好问些个废话了。”
“喔？哈哈哈，驸马说笑了。”
“哪里哪里，王大人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这涿州物产丰饶，按说银钱不少啊，怎么还收起过路税？合着盐税还不够用于护路与水利之事？”
王鹤年喝着茶，脸上的表情精彩异常，似是得了稀世珍宝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烨用黄金给他熬水喝：“驸马看得通透啊，不知可否让下人先离去？”
林烨摆了摆手，等人散去独留王鹤年与林烨夫妇，王鹤年才低声说道：“盐税有一半都未到国库！驸马与公主勿惊，请听老朽细言。老朽深夜到此，亦是为此事。这有滕录的十五年盐税细则一本，乃是陛下让我代为转交。”
说完，王鹤年从袖口翻出一本账册递给林烨，林烨眉头一皱，这他娘就是个炸弹啊，所以并不急着去接，而是望向一旁的苏云汐。
王鹤年知道林烨担心什么，四下无人也就不再藏着：“影司，早年是由先皇设立，先皇驾崩后，由太后执掌。故而影司的首领称为‘佛爷’，成员也多为内官。专职皇室内部的言行刺探与宫规礼教，当然暗地做的都是一些皇室家事。太后仙逝之后，影司便由孝武皇后执掌，但是据说太后曾属意贞淑皇后，只是贞淑被掳，故而最终交由孝武。但近年来，影司势力不断壮大，从后宫到前朝，再到民间，早已脱离了掌控。影司实际掌权的，只有左右二使。涿州盐税有一半进了影司，‘佛爷’不过是个棋子。驸马看过账本，便知老夫所言非虚。”
“如今修罗追魂死在我手上，孟婆也跟了我，影司摇摇欲坠。陛下让你来，是想我帮他将影司连根拔起？”林烨已经猜到了王鹤年的目的。
王鹤年精光一现：“驸马好见地！只是这右使阎王催命，心思极为缜密，行事也最为谨慎。陛下虽有怀疑之人，但不确定。”
“老大人请回吧。这事儿太大，不好办啊。”说着，林烨摇头轻笑，玩味地搓着手指：“这么多钱，您说是吧，它不好办啊，头疼！”
见林烨表态，王鹤年心知肚明，起身一拜：“驸马心意，老朽自会代为转达。不过老朽还有一请，望驸马斟酌。此去前方十里，有一村，名叫回马村。乃是当年先帝建立大荣御驾亲征大陈途径之地，行至此处，先帝环顾四周，吐血堕马，不得已马回京都。老朽希望驸马去此处看看，或许会有明悟。”
送走王鹤年，林烨起身拉起苏云汐，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噼啪一声，看完账本，水杯被林烨狠狠砸碎在门边：“无耻！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苏云汐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叹声道：“你这火是冲我发的吗？”
“云汐，你看看，这些个蛀虫，每年百万黄金啊！都够养一支五万人的精锐骑兵了！这影司简直无法无天！”
“你是心疼百姓还是心疼这些钱？”
林烨嘿嘿一笑：“你越来越了解我了，这钱是好东西啊，你看看，这一把琴就五百两黄金，我一年的俸禄也才二十两。哎，钱不好挣啊。”
苏云汐放下手中那些残渣，坐到林烨身上：“你是抱怨我花得太多？”
“哪能呢，挣钱老婆花，天经地义。不过这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林烨，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不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记得吗？”
“那必须的。”
这一夜是风雨欲来霜满天，京都的玄武门开了，靠山王和他的十八死骑，黑衣黑马黑面具，堂而皇之的在京都打马飞驰。
他要恒帝给他一个交代，要影司彻底消失。
恒帝从梦中惊醒，看着一堆奏折，伸了伸懒腰：“安公公！去给朕泡壶茶来！”
“喏！”
可才一会儿，门外便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陛下，不好了，靠山王回京了，现在已经闯到正德门外求见！”
“他来干什么？可是公主驸马出事了？”
恒帝急急忙忙披了衣服，穿好靴子，走出御书房。
“是，是玉观音被…被影司拿住，坏了身子，扔在了靠山王风云阁下！”
“什么！？”
恒帝“哇”一声，吐口鲜血，大叫一声：“影司！朕与你誓不两立。”
而后便一头栽倒，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