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在庚申,十二月乙酉朔,十八日壬寅。
今有浙江省xx县xx乡故亡人李水香之灵。
今用铜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文,就于黄天父、伯土母、十二神边买得前件墓田,周流一倾。
东至青龙,西至白虎,南至朱雀,北至玄武。上至苍天,下至黄泉,四至分明。
今凭地师周康遥择迁吉地乙穴,后世子孙开造成坟,安葬先人,永为幽宅,快乐逍遥,福荫庇现
儿孙千秋昌盛,万代兴隆,其地原无来历不明等情,或外人争占,男押为奴,女押为婢。
尚有故违,即仰本境土神解酆都狱主按律施行。八壹中文網
今欲有凭,用立地契付于亡人收执,永为据存照,牛眠吉地,万代兴隆。
看着这一篇先生写的丧葬地契,默默念叨,旁边云绕着哭灵之声。
都说岁末幽界催魂比比是。
一到年关,总有很多人去世,但是多半是那种老人,那种安详离去之人。
夜风吹的灵堂有些惆怅,哭灵之声渐渐隐去,留下我和几个晚辈在守灵。
白烛幽幽,清香袅袅,棺木里头躺着的是我的三奶奶。
也就是我爷爷三弟的媳妇,算起来是非常亲的。
说起守灵,村里若有人去世,总归少不得有人。
都说守灵都是内亲家眷,但是在我们这,往往家中停尸数日.
要是都是自家人守着,几天几夜,那是肯定吃不消的,何况白天主家还要安排料理各项事情。
所以说,在我们这个村子里头,不管有没有亲属关系,闲着没事的人,都会给主家凑起一桌子或者两桌的人。
就在停尸的大厅内打打扑克,玩玩麻将,顺便顾着灵堂里头的香火,白烛不灭,香火不断即可,这就算是守灵了。
三奶奶膝下有很多孙子辈。
不算上我这一种也有五六个,如果算上我这种隔代亲的,那就有十几个了。
这个夜晚,我和她的几个亲孙子一起帮忙守灵。
桌子上放着白日里先生用过的东西。
那一张红纸上写着的幽冥地契,就是他还没有完成,落在这里的。
我曾问先生,这地契是什么意思。
他通俗的和我说人死之后,挑选地方造坟安葬。
表面上开上去就有了新家,但其实和阳间一样,需要一纸地契。
告诉天地,这个地方如何如何安葬的谁人。
向阴界叙说,烧得多少铜钱,购买一方土地,以作坟墓。
这样一来,才可名正言顺,符合法律效益。
我的几个堂弟,也就是我三奶奶的亲孙子都比我小。
说起来三奶奶去世,也是84岁的高龄,算的上是喜丧。
所以这几个孙子辈倒也说不上有多少感伤。
但是唯独那个穿着军装,今年刚入伍,才年满21岁的堂弟。
独自一人闷闷不乐,默默不语,坐在三奶奶的灵柩旁,不停的烧着纸钱。
他叫方文乐,今天刚从部队里请假回来,也算是一个新兵蛋子吧。
几个月前送他入伍的时候,三奶奶还笑盈盈的挥手送别。
不曾想,这刚过去半年,便从此阴阳相隔。
三奶奶膝下有五个儿子,文乐是老四的儿子。
此番他这番忧伤,其实我是晓得其中缘由的。
那么多孙子里头,就他一人是跟着三奶奶长大,所以说感情是最深。
说起我这个堂弟方文乐,多少有些凄凉的感觉。
周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撒手离去。
之后他父亲就没有再娶过媳妇。
而他也就是奶奶一把屎尿带大的。
三奶奶其他几个儿子都分家出去,或则城里买房,或则另辟地方造了新房。
这老房子就留给了老四。
而老四则和三奶奶一起饮居。
所以说此刻方文乐眼眶中隐隐的泛着泪光,那种难受劲,我是可以理解的。
我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而弯腰蹲下,也拿起纸钱,在火堆中添了起来。
故意岔开话题,希望他心里好受点,问他在部队里过的习惯不,适应不适应。
他很有礼貌的回答。
虽然是个新兵蛋子,但是短短数月的磨砺,从部队里出来的人,总归和我们不一样。
铿锵有力,每个举动和言语都流露着一种刚毅。
和他扯了一下,劝导他,让他去休息一下,毕竟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子,也够累了。
他摇摇头说不累,还说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个机会,再陪陪奶奶。
问他刚去部队三个月,这次怎么请假那么容易,部队没有刁难吗?
他笑说,如果是喜事,那么想都别想,比如说哪天要是我和上官青结婚,他是肯定回来不来,就算请假也没门。
但是奔丧,只要是三代以内直系亲属,那么部队一般都是通融的。
我没当过兵,这些还真不知道,只是听别人说部队如何如何严格。
继续闲扯一番后,我让他在部队里好好表现,争口气。
说来也奇怪,这人一上了年纪,总喜欢教育晚辈。
虽然我并未到了那种垂暮之年,但是在他们面前,却悠然的有一种长辈的口吻,这怕是每个人都有的通病吧。
方文乐的母亲,我该喊她一声婶婶。
她是贵州那边过来的,记得她过来的那一年,我才六七岁左右,刚懂事。
而她来的时候,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左右。
我的这个婶婶其实是买过来的。
那些年,在我们这很多没娶上媳妇的人,都会到那边去买媳妇。
这其实不是一种风俗,或许也是一种无奈之举。
那一年和我这个叔叔一起去那边买媳妇的人很多。
可是同样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就是花了钱,媳妇是娶来了,领回来了,可是用不了多久,那些被买来的媳妇都会偷偷的跑路。
运气差一点的可能媳妇呆上一个月,乘你不注意就走人了。
运气好一点的,哪怕给你生了一两个娃,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走。
印象当中,附近的村子,有好些个那边过来的人,孩子都十几岁了,她还偷偷的跑掉。
我并不是说这种畸形的婚姻有多么的不好,也没有半点歧视的意思。
但是总归这种买卖婚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这个婶婶长的很水灵。
虽然当时我还小,可是分辨美与丑问题已经不大。
那时候一串孩子,都会跟着她的屁股后头,喊着漂亮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