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钟意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向四周望去。
出于私心，她不希望慕云起发现这里，更不想让两人见面。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跟他好好谈谈，可他最近心情很差。
前几天刘妈在他面前偶然提了一嘴叶南的事，他便在公馆里大发雷霆，她上前劝说，也被一并连坐。
“叶南”这两个字完全扰乱了慕云起的心。
她甚至想找个地方把这丫头藏起来，或许时间久了，阿云就会渐渐淡忘她。
大概是第一次有了违背道德谴责的想法，钟意眼下的表情看起来尤为不自在。
她目光躲闪着，心不在焉地转身下楼，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脚，眼看就要踏空。
叶南倒抽一声，急忙上前去捞扶，颀长的身影却快她一步，稳稳地托住了女人。
“呼…”
叶南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对面的身影，不由得皱起眉头，迅速挪开了视线。
她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会少了他。
“反应这么慢，看来林泽海也没教会你什么。”
男人双目紧盯着不远处的女孩，像是匍匐在草丛里准备随时扑食的野兽。
他又在怪她。
叶南不想再与他有什么接触，反正这种话她听惯了，这会儿也能没脸没皮的盯着前方，装作没听到。
慕云起被她气昏了头，说起话来也是捡着难听的说。
“我当你兴冲冲的跑去参军，是林泽海给了不少好处。”
男人边说边将视线落到女孩的肩章上，又道。
“一个列兵军衔就能让你为他卖命，站在这里装腔作势？你到底是无所谓还是真的蠢？”
叶南没有看他，而是继续观察正厅内的情况，不紧不慢道。
“慕总这样公然败坏军人名誉，是会触犯法条的。您应该不想参观看守所吧？”
“你说什么…”
慕云起握紧拳头，刚迈开步子，又被身旁的人拽住了手臂。
“阿云，我们下去吧，典礼要开始了。”
钟意规劝着他，她心里压抑得很，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其实慕云起不想走，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他的视线里，不曾离开。
她离开的这小半年，他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
他有好多话想问，问她在缅国经历了什么？问她为什么不肯回来？问她是怎么得到那些资料证据的？问她…可不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这丫头嘴硬脾气硬他是知道的，所以两人之后的每次相见，一言不合就充满了火药味。
他是被她气得口不择言，没等问出一个字，便互呛起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眼下他心乱，脑子里更乱。
今晚的典礼，他将为钟世尧呈上一份前所未有的“大礼”。
他背负着慕家的仇恨走了太久，眼下终于要得偿所愿。
至于叶南，等一切结束，归于平静，他再跟她好好聊聊。
葡醍湾的那套别墅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等她住进去，他也会搬过去。
想到两人同进同出的画面，慕云起竟有些期待。
决定好做事的前后顺序，他回过神来，扶着钟意转身下了楼。
周围的低气压散去，叶南瞬间感到舒畅了不少。
宾客们整齐的坐在台下，见到钟世尧和两人，纷纷起身鼓掌致意。
除了他们，今天也来了很多记者，大家都不希望出什么差错，只想顺利进行完，各自讨名声。
慕云起和钟意坐在了台下的中间位，钟世尧则站在台上，先是鞠了一躬，接着走到立台前发表感言。
大篇幅的官话套路，何圳青听过无数遍，他隔着几个位子，最终将目光落在钟意身上。
她好像瘦了些，脸上堆满了心事与疲倦。
男人的眼皮快速跳动了几下，他心中莫名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此时的钟世尧正站在发言台前，和蔼地向大家传达自己这十年来的丰功伟绩，身后的大屏幕也跟着他切换画面。
突然，大屏幕上的页面信息被切换成了一张张照片、文字以及所有能收集起来的证据。
尤其是十年前的那场爆炸案，前任总统沈培良死的突然又蹊跷。
这会儿杀人证据确凿，台下一片哗然。
钟世尧回身看向大屏幕，两条腿都麻了。
在经过众人短暂的震惊后，记者们也爆发了本职技能。
无数个闪光灯对准了整个发言台，“咔嚓咔嚓”的拍了起来。
钟世尧内心一阵慌乱，彻底失了阵脚。
“不许拍…不许拍！这是假的…都是假的！！谁敢拍？！！”
中年男人的眼中溢满了血丝，视线在一片混乱中终于定格。
台下，坐在中间位置的男人双腿交叠，沉稳的体态与周围嘈杂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慕云起仿佛是链层顶端的优胜者，他俯瞰着亲手操控的一切，像是在对钟世尧说。
“这个退休‘大礼’，喜欢吗？”
钟世尧大脑“嗡嗡”响，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行为举止。
他指着慕云起，愤怒地喊道。
“是你…你想陷害我…是你……”
钟意已经分不清眼下的情形是不是在做梦？
父亲怎么可能杀人……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永远是宠爱她的那个人。
母亲身体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早年在军中担任要职，任务繁忙又危险。
可他还是一人将她带大，虽然有时对她格外严厉，但也都是为了她好。
甚至担心她会受委屈，这么多年也不曾再娶。
钟意实在无法认同，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她起身走向台前，每一步都尤其沉重。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真的……你没有杀人对不对……”
面对女儿祈求般的询问，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眸里满是心痛。
钟世尧实在没办法对着女儿撒谎，却也说不出一个字反驳。
他眼眶泛红，沉默的垂下了头。
这无疑是向众人默认了事实，几拨记者迅速挤上前，围住了钟世尧，犀利刺耳的问题不停地向他涌冒。
钟意被人挤了出去，她甚至忘记了哭泣，怔怔地退了半步，转身离开了正厅。
何圳青最先从震惊中抽离，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钟意离开，他心急如焚，却被围堵上来的记者挡住了去路。
这会儿整个场地彻底乱了套，他大力拨开一条路，她的身影却早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