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件复古的卡其衬衫，看上去像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手中正捏着个缩成一团皱皱巴巴的蛇皮袋，这会儿跑的气喘吁吁地，便蹲下来开口。
“呼，小兄弟，咋说，我那二十斤…粉干菌给我留了吧，哟，这回拉来这么多啊，快装，装我这蛇皮袋里吧，赶紧的，今天我有点赶时间。”
叶明凯上气不接下气地吐出一长串话。
乔衍看到他后就拿过了一旁的杆秤。
“行我给你称，你拿这袋子装的话，路上可要小心点啊，这玩意脆的很比较容易折，二十斤一共十三块，哥你给我十二就行了。
对方点了点钱递了过来，豪迈地笑了笑。
“可以啊你，真会做生意。”
乔衍跟他打了个哈哈，旋即又装作不知道般地话头一转：“话说回来哥，你拿这么多粉干菌是拿去干嘛的，头一次见人买二十斤呢。”
叶明恺眯了眯在太阳下睁不开的眼。
“我家亲戚多，给他们带的。”
乔衍也随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对方不跟他说实话，肯定是因为从县里去城里倒腾东西，怕被人说成投机倒把，他们又没什么交情，对自己留有防备，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像叶明恺这样的，他倒出去卖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些农民种出来有余的，田里头的农作物，价格去外面卖肯定会稍高一点。
毕竟他有关系能搞到介绍信出去。
这才是最重要的点。
他干的这事也真算不上投机倒把，只是现在这会儿的人，对做生意还是略微抵触，看到私人出来卖东西的，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投机倒把这个罪名。
出来外面混肯定都是要低调点。
可他还想指着对方带东西出去卖。
“哥，既然你家亲戚多，那他们需要箬叶吗，这不马上快端午了，家家户户要包粽子不是，拿去当粽叶正正好，我们村的河沟旁挺多的。”
乔衍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他。
这是他早在昨天就在心里预想过了的。
但叶明恺的表情却变的有些复杂了起来。
他摸着下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去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说实话，其实他之前根本没把这个卖山货的人放在眼里，只是寻常地跟他做普通买卖罢了。
但现在，他是真觉得这人不太简单。
确实，现在四月二十九，距离端午是要快了，说到端午就要吃粽子，可哪怕是这县城里的人，吃是吃，但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糯米比大米都贵，可不是谁家都有这个条件的。
况且就算有人要吃，他们平山县也是有河沟的，箬叶大把都有，又不是稀罕物，谁不能去采？反倒是城里人，他们才会比较紧缺这种东西。
县里的人既然不会买。
那他还指望自己去买他的箬叶？
还是说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是往城里去的。
叶明恺有些奇怪，他总觉得这人看他时的表情，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其实经过对方说的这番话，他心里也已经完全肯定了在城里卖箬叶的可行性。
罢了，反正都是要带去城里的。
卖什么不是卖。
“你明天上午先随便少带点出来，我拿过去看看我亲戚买不买，也是这个时间点，也在这个地方。”
等对方点了点头。
叶明恺最后又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
这才拖着蛇皮袋走出了巷子。
乔衍摇了摇蒲扇，知道这事儿是成了。
有一就有二，两人的合作关系建立起来了，他就不愁叶明凯以后不找他拿东西卖。
照理说他是应该离对方远点的，毕竟这人后来可是吃了枪子的人，但乔衍现在迫切的想多赚一点钱，让他家里这三人都过上好日子，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好在他对后来发生的很多事也尚有把握。
叶明凯起码还能逍遥快活个好几年。
乔衍收了收边上有些散乱的粉干菌，余光就看到不远处的沈若宁跟满满在说着话，两人坐在竹凳上，他媳妇儿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哪怕穿着灰青棉布衣也依旧脱俗出尘的女人，和她边上吃着江米条的粉嫩团子，再加上巷子里极具年代感的一砖一瓦，异常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黄叔在远处看她们两人也乐呵呵地。
真是好看。
那小伙子人好福气也好。
这会儿乔衍吹着风悠闲自在的很。
等过了一会儿才又涌进来了一批一批的人。
都是因他的粉干菌慕名而来的人。
一时间巷子里又热闹了起来。
……
到了快傍晚时候，拉过来的这么多粉干菌也只剩下了个一篮，乔衍自己也没有想到能这么好卖，他拖着二哥一晚上去摘了那么多菇子来，就是怀着不想让他大伯娘采到，来败他生意的心思。
却没想到这么多一天之内都卖的差不多了。
现如今这山头可也是被他翻来覆去地倒腾。
东西都没多少了。
两人点了点钱，就这一天卖的，一共赚了一百零五块七毛。加上剩下的钱，他有了一百四十五块二毛，这可算是一笔巨款了。
沈若宁在他身旁站定，她眨了眨眼又往那一叠钱看去，震惊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百块，居然就这一天时间就卖到了一百块，要知道大部分村里人一年的收入可能都没这么多。
别人用时一年，乔衍用时一天。
这钱也，太多了吧。
她长这么大可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
就着夕阳西下。
乔衍手中的板车轱辘不停地推回了岩下村。
满满仰在板车上，手里拽着根狗尾巴草。
她将毛绒绒的狗尾巴向上扬了扬，高度快要够到乔衍线条感分明的下巴，等终于给她碰到之后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粑粑，狗狗草痒痒！”
乔衍被他女儿逗的心情愉悦，作势就要吓吓她将板车往快了推，沈若宁迈着碎步紧紧跟上他们。
满满银铃般的的笑声荡漾在小路上。
“晚上要吃菇菇，满满吃。”
“好，晚上吃粉干菌。”
等到家附近。
乔衍连院子都还没进，就瞅见门口附近已经堵了个人在那儿，这人双手叉着腰部，身形远远看去膀大腰圆的。
不用再走近看，他已经也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