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宏并未急着伸手去接,他静静地看着尹常福的眼睛,发现他眼中虽有不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葛宏缓缓伸出双手,凝重地将那笔记本接住,终于点了头:
“可以,既然尹先生一定要去,那你就去吧,凌晨一点前开车到达诊所汇合,一起去凤来峰,别误了时辰。”
尹常福郑重地点头,并未多说,回头将那修补过的郎窑红釉直颈瓶收回盒子里,轻轻地盖上,随即离开了诊所。
他一走,张京等人就议论开了:“老板,尹常福这人做事挺地道啊!”
“确实,以前咱们拜师父,那是要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孝敬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位尹先生颇有古风!”
就连罗家纯都难得地说了句话:“地门的人还是可以的,他们跟黄门不一样。”
葛宏点了点头,虽然没参与他们的谈话,他对尹常福的态度却也是认可的。
尹常福这番做派,也不枉了李门主当年一力扶持,看来,地门也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葛宏知道,手里的笔记有着极高的价值,不到必要时,尹常福是不会拿出来的。
瞧他的意思,就算方松渐本人亲自上门讨要,尹常福恐怕也不会给吧?
当然,方松渐这人也做不来这等下作的事,这一点,葛宏凭直觉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张京他们几个一边议论着刚才的事,一边为半夜出行作准备。
葛宏则拿着那笔记去了隔间休息室,关上门,随意地翻开一页。
看到页面上的内容,他眼皮一跳,这一页写的是青铜器去锈药水的配制方法。
比他之前掌握的还要完善,尹常福还针对各种锈蚀程度和类型做了不同的方案。
他相信,这笔记上的内容要是漏出去,各大博物馆和考古部门一定会哭着喊着想弄到手。
他又翻了几页,一边翻一边暗暗感叹着,尹常福手里可是掌握着不少独门修复技巧。
只是他过于低调,有些手艺并不为人所知。
而据他所说,这些东西都是李东来门主传给他们地门的。
那也就是说,这上面记载的东西李门主都会!
葛宏是越看越心惊,心惊于当年那位门主逆天的实力。
也难怪,他已经殉难那么多年,还有不少人记得他。
包括甘家人,包括地门,包括戚云生一脉。
这些人尽心维护着李门主生前留下的东西,正是有这些人的守护,李门主的东西才得以传承。
怀着敬仰的心态,葛宏把这笔记从前往后都翻了一遍。
翻看过程中,翻完了,他也大概都记住了。
直翻到倒数第三页,葛宏的眼睛骤然大睁,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连城璧的修复方法!
这一页,居然记载着连城璧的修复方法!
葛宏之前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把碎成几块的连城璧都凑齐了,他要怎么把它们修复成一整块。
思考的结果是没有答案,而现在,答案就在他眼前明晃晃的摆着!
不得不说,尹常福这份礼是相当的有诚意了。
葛宏轻抚着起了毛边的笔记,重新坐下,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
诊所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打扰他,张京他们从休息室门外经过的时候,都会蹑手蹑脚的,刻意压低声音。
这让葛宏得以静心记下了修复连城璧的具体方法。
方法虽然复杂,但以葛宏的脑力,看了一会儿,也就弄明白了全部过程。
看完之后,他合上笔记封皮,沉吟良久,心中暗暗感叹。
…………
次日,一列车队沿着高速公路自江左省出发,出发时还是半夜时分,到达河西省元融县凤栖镇九道沟村的时候,刚过九点。
甘和许凤山早就得了信,车队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了路边。
葛宏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早早看到了甘和许凤山等人。
甘变化不大,看到许凤山时,葛宏则吓了一跳,许凤山的胳膊上绑了绷带,戴着夹板,看上去是受伤了。
车子停在村口,甘带着霍春雷迎上前来,许凤山步履则有些蹒跚,落后了一步。
“情况怎么样?”葛宏见甘情况尚可,便问道。
甘点头道:“还算可以,东来门主留下的墓穴选址我定好了,许主任也觉得合适。”
“墓穴已经挖好,棺木和香烛都已准备妥当。”
葛宏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投向脸色不善的许凤山,调侃道:
“老许,你这是怎么弄的,摔了还是什么咬的?”
要知道,许凤山以前可是极灵活的,身手远远比一般的年轻人要强。
这一次他似乎受了些苦,不只是表面看着不大好,面上也有些萎。
许凤山本就一肚子郁闷,听到葛宏这么问,他便没好气地道:“蛇咬了一口,还活着,没死!”
“我说葛宏,你现在挺牛啊,自己在外边办事,让咱们几个一直在这深山老森里边等,这天底下是不是就你一个人有正事啊?”
真不怪许凤山生气,葛宏在京市办事,他只能在这山里等着,一大摊子事都推了下来,想回京市都回不去。
因为方松渐把这任务交给他了,让他务必代表玄门,看着李门主下葬。
他只能在这村子里守着,就这几天里,他受了多少罪,简直是数不清,说一句流年不利都不为过。
先是被蛇咬了一口,好在有葛宏留下的药,及时包扎敷药,也没出大事。
接着又腹泻几天,泻得腿软无力,走路都像在发飘一样。
等到稍好一点了,他在村子里散步,结果被一条大白鹅直着脖子嘎嘎叫着追出了十几米……
许凤山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像这阵子这么憋屈过!
再看到葛宏,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要不是怕当众说起这几天的糗事他嫌丢脸,他非得把葛宏臭骂一顿才能消气。
看到他跟葛宏说话,霍春雷与甘俩人抿嘴偷笑,倒也不敢当众揭了这老头的底。
可是不用他们说,葛宏就看出了许凤山的状态不大好。
他笑着拍了拍许凤山肩膀:“最近委屈你了老许,我当时确实有点脱不开身,不然早就回来了。”
“你也知道,白大愚的情况不能拖,拖久了怕来不及,后来又出了点别的事,所以我多呆了几天。”
说到这儿,他拉开背开拉链,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小指甲盖大的药丸,递给许凤山:
“把这药吃了,你身体很快会好转。”
许凤山见葛宏态度不错,心里的怨气也消解了不少,便不客气地把那药丸抢过去,一把塞到嘴里。
只一嚼,便觉一股清凉顺着口腔向下,流入胃中,涌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极为舒服。
葛宏手里全都是好东西啊!
许凤山想着,就想再跟葛宏要点,这时,他看到了从后边一辆车上下来的尹常福。
他惊讶地道:“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