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蓦地转过身,风把碾碎的石渣吹起,打在人脸上生疼,江眠看着两人的气场,快要把沥青路震裂。
她有些害怕,眼睁睁看着顾宴瑾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表,从车窗扔到真皮座位,修长有力的手挽着袖口,露出爆青筋的胳膊,强大的压迫让江眠滞在原地。
他双拳展开又握住,鼻息发出的轻笑夹杂冷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礼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那我就替顾宗毅好好教育教育你!”
“顾宴瑾!”八壹中文網
顾礼桉的声音瞬间在四周炸开,狰狞而暴怒,不待别人反应,顾宴瑾身形卷起的风差点把江眠带倒,一拳打上去,和顾礼桉在地上撕打。
江眠瞳孔震裂,瞬间反应过来,疯了一样跑上前,口中嘶哑喊道:“快住手!快住手!”
高昂的声响像一道警线,让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身后一群顾礼桉的人快速跑过来,对着他们两个一阵拳打脚踢。
江眠跪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手上都是泥巴印子和整片的红,她全身麻木酸痛,想拼命拉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被压在地上的顾礼桉脸上已经挂了彩,双目狰狞猩红,口中还在吼叫:“你妈的顾宴瑾!你有脸说我老子!”
说完,他竟突然使出大劲,两人位置调换,攥起拳头就往地上男人身上抡,江眠心脏缩了一瞬,呼吸滞住,崩溃的喊叫卡在嗓子眼——
“停手!——”
壮烈的一喊,这一拳,顾宴瑾竟用胳膊硬生生挡了过去。
看到顾宴瑾胳膊渗出的血,以及顾礼桉不肯停下的拳头,江眠红着死命不肯哭的眼睛瞬间滚出眼泪,她声音拔高颤抖:“顾礼桉!停手!”
眼前的视线模糊,她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把晃在眼前的红色推到一边,她能依稀感觉到那人的呆滞。
江眠用沾满鲜泥的手随意抹了抹眼泪,她迫切的想把顾宴瑾拉起来,小手拉起他的大手,却在下一秒,倒在了他的怀里,萎靡而诡异的鲜血滴在洁白的衬衫。
有人用篮球重重打了她的头。
*
天花板上是暖黄色的灯,擦得亮新的吊扇吱呦吱呦转着,江眠缓缓睁开眼,模糊的景象逐渐清晰。
“你醒了。”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旁边还有窸窣起身的声音。
江眠眨眨眼润了润干涩的眼珠,嘴里有些发干,她用胳膊支撑着身子起身。
“别乱动!”
江眠顺着声音向另一侧看过去,“哥哥。”
声音又涩又哑。
顾宴瑾帮她倒了杯水,扶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喂她,“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医生。”
江眠喝了一整杯水,看了眼头顶上的吊瓶,点了点头。
他的身影随风卷去,关上门,江眠打量四周的环境。
整间屋子很宽敞,只有一个床,旁边还有沙发和电视,她看向刚刚顾宴瑾坐的位置,真皮凳子上已经坐出两个屁股印。
她昏迷了多久。
抬头看着亮灯和周围的黑暗气氛,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吧。
回想下午的种种场景,身上竟出了冷汗。
顾宴瑾的冷冽,顾礼桉的凶狠,以及……
突如其来的袭击。
她闭了闭眼。
虽然现在的自己是清醒的,但她仍感觉身体上有酸痛和麻木。
左手被针管插着,再看看右手,已经红肿成小山。
门外交谈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眠在床上躺好。
“眠眠!你终于醒了!”
郑弈秋踩着高跟鞋疾步走过来。
她眼中充满担忧,看向医生,“医生,眠眠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在江眠身上诊来诊去,回答道:“患者没什么大碍,注意休养就好。”
“那她右手怎么鼓的那么高。”
郑弈秋也顺着顾宴瑾的话看过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哎呀!这怎么这么高啊,医生快帮忙看看!”
医生语气平淡,“这是个人体质原因,待会开点擦伤药消消肿,多敷几天就好了。”
说完还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太娇贵了。”
江眠嘴角扯了扯,她想起陶邵佳对她说的话。
记得那次她在陶家做家务,她的手不小心被梯子压到了,手肿成大包,陶邵佳只冷眼看着,口中还有稚气而讽刺的话,她说: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
那时候她还小,因为这句话难过了好久。
难道就能因为这些表面现象就能随随便便嘲讽一个人命运了吗?
倒也太牵强。
“对,我们家小孩就是要娇生惯养。”
耳边传来磁性而坚定的声音,江眠蓦地抬眼看过去,发现顾宴瑾正看着自己,黑瞳闪烁,冷峻的脸庞流连,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江眠鼻息有些酸,心里的那片荒野开出了一朵朵小花。
从小到大,有很多人说她长得像公主,却又个个嘲讽她没有公主命,她也是个孩子啊,听到这些也会难受半天。
小时候的她不懂,为什么非要拿她的面容和命运作比较,她只想平平淡淡的,从来没有妄想过成为公主,为什么非要嘲笑她的命运。
在今天,她听到了此生唯一一个相反的答案,他说,我们家小孩就是要娇生惯养……
江眠睫毛落下,在灯光的照射下在脸上显出一片阴翳,她听到医生恭维的声音。
这个世界上,还是权钱最有说服力,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奋斗一生,也可能站不到他们的起跑线。
医生离开房间后,顾宴瑾和郑弈秋在房间里守着,江眠看了看他们,说道:“阿姨,哥哥,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能回去。”
顾宴瑾接话:“妈,你还有事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着眠眠就好。”
郑弈秋有些担忧的问了问:“眠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江眠回了个笑:“我没事的阿姨,您先去忙吧,打完针就好了。”
郑弈秋沉思片刻,最后拿起包,“那阿姨先走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江眠点头,“阿姨路上小心。”
郑弈秋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呼吸一重一浅,没有人说话。
江眠余光看了看他,他好像在盯着自己看。
想确认般的转过头,他果然在看自己。
“哥哥,你看我做什么。”
却听旁边那人回答:“看你漂亮。”
她眼神微顿,“谢谢哥哥夸奖。”
“不用谢,我说的是实话。”又听他淡笑中带着矜贵:“漂亮女孩要富养。”
僵硬的身体没有一丝翕动,针孔注入的液体像是被堵住,热流蔓延全身,空气无声流动,缓缓蒸腾而上,飘向遥远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