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独自坐在江岸上，蜷缩着身体，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落寞且无助。
他想家了，想先生，想山神姐姐，想村里的每一个人。
他终归只是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郎，遇到了挫折难免会想自己的避风港。
“七分孤独研成墨，三分落魄提做诗。”
“人生何处不折柳，来去皆是消愁酒。”
“所以小兄弟，喝酒吗？”
不知何时，吴良出现在柳乘风的身边，手里拎了两坛酒。
也不管柳乘风要不要，随手便将其中一坛扔向柳乘风。
柳乘风稳稳接住，看着手中的酒，怔怔出神，想起了先生的话。
是呀，先生说过遇到过不去的坎，可以喝酒，喝个伶仃大醉。
他揭开酒坛，猛的灌了一口，估计是喝的太猛，呛的连连咳嗽，脸色微红。
“小子，不怕酒里有毒？”
柳乘风没有搭理吴良，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接近自己的意欲何为，但是对方想要弄死自己，不用等到现在。
何况想杀现在的自己需要酒里下毒吗？
吴良见柳乘风没有搭理自己，自顾自找了旁边一块礁石，慵懒的半躺在礁石上，灌了一口酒，疯疯癫癫的念叨道：
“春风不解倦人愁，醉意朦胧，分外上头，庄公梦蝶逍遥游。谁不到，回笼梦，余味浓。”
“莫不是风急雨骤，灯火稀碎，阑珊夜寇，七零八落海棠瘦。无人知，卷帘人，意凉透。”
约摸是悲伤会传染，吴良也想家，想那颗蔚蓝色星球，他都快忘记穿越到这个破地方多少年了。
天上明月皎皎，江岸清风徐徐。
两人一人一坛酒，没有说话，自顾自闷头喝酒，他们都想家了。
一人是在风雨中挣扎，想要回到家里的屋檐下避避雨。
一人是早就习惯风吹雨打，想家却不知道家的方向在哪里。
柳乘风毕竟不会喝酒，喝的又太过猛，十来口下肚便已经微微醉了。
酒喝多了，憋在心里的话便也就说出来了。
“我就是个废物，要是我再厉害那么丢丢，便能一剑斩了蛇妖，老龟不会死，无辜的百姓也不会死。”
“是我害了他们，我是罪魁祸首。”
柳乘风抱着酒坛子哽咽起来，哭的像一个小孩子。
“我想家了，我想我师傅，想山神姐姐，想村里的人。”
他哭的好伤心，从来没有哭这么伤心过，就像儿时在受了委屈，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回家告状诉苦。
“要是先生知道我害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不要我这个弟子？”
他越想越难过，现在的他真的很想先生。
“先生，你在哪里呀。”
若是以前，自己被村里的玩伴欺负哭了，先生便会用温暖的大手轻轻拍拍自己脑袋安慰自己，或是讲些志怪故事，哄自己。
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黄油纸包裹的老糖，便能将自己逗笑。
先生的口袋里像是有数不完糖，每次自己哭都能变戏法一样的摸出一块。
“先生，我想吃糖了。”
可惜先生已经离去，注定是听不到弟子的话了，哭的再伤心也换不来先生的糖吃了。
他只能抱起酒坛子，猛的灌了一口，哭的很伤心，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一旁的吴良叹了一口气，不由感叹道：
“孩子嘛，哭着哭着就长大了。”
“人生哪有那么多糖，风风雨雨都要学会自己扛。”
他的脸上扬起一道无奈的笑容，举起酒坛子对着天上明月，仰天放声大笑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太白老祖诚不欺我也。”
在家乡上学那会，总是愁书上的诗背不完。
现在才知道那分明不是诗，是诗人的人生呐，人生怎会读得完，背得全呢？
他喜欢柳乘风身上得少年气，此刻他觉得自己还是当初的少年年。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还是当初的少年，可是此刻在柳乘风身边，这种感觉更真实。
“嘿，兄弟，走一个吗？”
吴良提起酒坛子对着旁边的柳乘风喊道。
已经醉意上头的柳乘风鬼使神差的举起酒坛子，与吴良轻轻撞了一下。
“走一个。”
江面平静无波，一轮圆月映照其中。
水中月，天上月，年年月相同。
昨日人，今日人，岁岁不相识。
少年郎第一次醉酒，伶仃大醉，醉的不醒人世，就在江边的礁石上沉沉睡去。
柳乘风醒来时，朝阳已经跃出水面老高，他依旧躺在昨晚的礁石上，酒坛子滚落一边。
他用力的摇了摇快要疼的快要炸裂开来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环顾四周已经不见吴良的身影，只有一个酒坛子留在原地。
柳乘风心想这家伙应该是不辞而别了，不过本就是萍水相逢，又何必相送呢？
柳乘风双脚刚落地，一股钻心的疼痛便从膝盖处传来，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强忍着剧痛走到江边，已经被磨烂的双手刚放入江中，再次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轻轻捧了一捧冰凉的江水打在脸上，额头再次传来剧痛。
看着水中倒影，额头不仅皮开肉绽，而且鼓起了一个大包，算得上是头角峥嵘了。
柳乘风忍着剧痛，怀着沉重的心情，踉踉跄跄的返回村子。
虽然他难以面对如此惨状，可是总的有人收尸不是？
不过柳乘风来到村口时，地上已经不见一具尸体，村口立起了一个小山丘。
吴良正蹲在坟前，忙着将刻好好的碑埋进土里，嘴里年年有词道：
“人嘛，活着争一口气，死了就要断气。”
“你们这些人呐，活着不争气，死了就痛痛快快的断气吧。”
“能让小爷给你们堆个坟头，立块碑，你们没有啥不咽气的理由了。”
吴良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看向柳乘风道：
“我以为你能睡到日上三竿呢？”
柳乘风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相貌堂堂，也算得上靠脸吃饭行列之人。
只是脸上总感觉带着一点痞子味道，说贱兮兮的也算不上，但是总让人感觉忍不住想揍他的冲动。
没错就是那种他站在那里，即使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说，也想上去揍他的冲动。
光从相貌上看，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就二十出头样子，脸上还残存着些许少年的朝气。
柳乘风抱拳道：
“谢谢你。”
“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