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粗如水桶的紫金色天雷以灭世之姿,横贯虚空,轰然砸向黑云之间的那道身影。
这一日,整个天安国都听见了那道来自天际的轰然巨响。
这一日,整个容州都在颤抖,如同地牛翻身。
这一日,整一个容州被金光笼罩,宛若仙都。
容州城外的一座孤山,直接被紫金天雷轰到的那个身影砸沉,高山变深渊。
后来此地地下水涌出,形成了一座湖泊,得名仙人湖。
洛长书走到深渊边缘,他凝望着深渊,深渊同样在凝望着他。
此刻的他已然白头,垂垂老矣,脸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褶皱。
一道身影从深渊底飞掠而出,落在洛长书身侧。
此时,王之愚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王之愚,踏足飞仙境后,他已经是梦回年轻之时。
一头乌黑飘逸的人长发,一身法袍加身,原本微微佝偻的身躯也已经挺拔,已然是一位陌上如玉的翩翩公子,丝毫没有大战之后的狼狈。
此刻,师徒两人像是互换身份,光看外表,洛长书更像是先生。
王之愚看着垂垂老矣的洛长书,声音有些低沉,问道:
“为了心中的大义,付出生命的代价,值得吗?”
洛长书用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淡淡一笑道:
“值得。”
“我从来没有认为先生的道理是错的,但是这一次我的想说,先生你错了。”
他拿出先前王之愚割下的衣角,递给王之愚道:
“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所以先生还是先生。”
“无论你做的是对是错,但是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先生,那个教我读书识字的先生,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写字的先生。”
王之愚看着自己的弟子,强忍着心酸,伸出手想要去接那片衣角,但又不敢去接。
哪有先生将自己的弟子打死的,而且他不想自己的弟子再与自己有半分关系,如此一来,至少在儒家他是儒家的大功臣。
毕竟有一个欺师灭祖的师傅,弟子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洛长书看穿了先生心里在想什么,主动将衣角放到他手中。
“天道不入轮回,既然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又怎会在乎身前身后名呢,倒不如做些从心之事,就像您变成什么样,也是我先生一般。”
一直努力抑制内心悲凉的王之愚此刻再也绷不住了,红了眼眶,声音微微颤抖道:
“你这又何必的呢。”
“遇到我这般的偏执的先生,何其的不幸。”
王之愚不认为自己有错,毕竟修仙界向来的规矩便就是弱肉强食,他只是觉得自己愧对的了弟子。
当年与吴良一战,使得他的生命本源极尽枯竭,若不是天材地宝支撑,加上盗用城隍庙下的灵脉温养自身,他可能早就已经坐化了。
若是再不跨过叩开飞仙境的大门,重塑己身,他可能最后还能熬三年,三年之后,人死灯灭。
他要活着,活着才能一洗前耻,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
他之所以走到师徒相杀的局面,都是三教九流、太玄国、北庭国等等设计算计的。
毕竟他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只要成功跨入十六境飞仙境,他便能抹除一切痕迹,成为世人所瞻仰的儒家圣人。
现在虽然已经十六境,可是自己不光彩的升境方式也被暴露在世人眼中,他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洛长书轻轻摇头,他永远记得先生的好。
“若是没有遇到先生,我只是一个凡人,已经不知道堕入轮回多少次了,怎么可能活千年之久。”
“遇到先生,弟子何其荣幸。”
洛长书褶皱的脸庞上始终带着笑意,那种看穿的生死的释然与坦然。
王之愚心中有万千话要说,可是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弟子以生命未能留住先生,表明了儒家的态度,我这一死,儒家也算是给世人一个交代了。”
第一个站出来,战至身死,他已经表明了儒家清理的门户的决心。
位列儒庙十二儒生之一,有望证道儒圣的儒家重要人物战死,这已经足够为儒家做开脱的理由了。
关键还是师徒大战,代表着大义而战,师徒恩情都只能退居其后。
“先生,弟子只能陪你走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先生珍重。”
洛长书缓缓跪地,恭恭敬敬一拜,这一拜之后,师徒情谊永存,可终归是再无相见日。
人生何处不折柳,叩首一拜天地宽。
未等洛长书抬头起身,王之愚便就冲天而起,直上九天,饶是如他,也难堪别离之境。
洛长书抬头,身前已然无先生的影子,他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
那年,桃花开满农家小院,满园芳香。
一个笑容憨厚的老秀才敲开了篱笆小院的门,与其说是敲开,不如说是喊开。
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孩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不过孩童识得书中字不足十之一二。
“老夫想讨一碗水喝,不知可否?”
小孩歪着捧着书,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让老秀才入了门,倒了一碗茶水。
一碗茶水的缘分,小家伙成了老秀才的弟子,走出了小院,走出了家乡........。
慕然回首,时光匆匆如流水,当年的小家伙也成了别人的先生,可是在自己的先生面前,他还是那个捧着书开门的小稚子。
或许先生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万恶不赦,可是在他心里,依旧十那个憨厚可亲,很有耐心的先生。
先生教他的从来没有任何不妥的观念,教给他的都是世间至纯至洁的道理与知识。
若是先生不行,又怎能教出他这般的弟子呢?
他缓缓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淡淡道:
“先生走好。”
一道金身法相傲立九天之上,一拳崩出,虚空缓缓破碎,天幕之上出现一道天幕。
然而王之愚却没有着急跨过天门,飞升天界,而是目光一凝,战意四起。
天门正中央,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那里,一身白衣,双手负后,腰间挎着一个酒葫芦。
王之愚看着吴良,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带着些许嘲讽道:
“以你这重伤之躯,也想拦住我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