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贤馆的事项进行得并不顺利，士子们递交上来的策论实在乏善可陈。
数月已过，国君那边给景监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找不到大才，恐怕就连内史这个位置都要坐不住了！
况且君上辛劳，听说已经近月不休，苦苦思虑着新政之事，这种压力非同小可！
另外老世族和新官吏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有，他就属于后进的内史官吏，这样一来整个朝野都盯着他身后的招贤馆。
景监看着仅有的几篇狗屁不通的论述大发雷霆，大骂这些都是什么混账东西！气得他把家里仅有的盆盆罐罐摔了个稀碎！
这些入秦士子吃不得苦，入乡不废脚程，只愿意在王城附近转悠，这能有什么效果？
砸完东西的景监，一脸无奈地瘫倒在地。
原本就清苦的家境，现如今越发明显了！
这解决不了问题，灌下一碗凉白开，他多少情绪缓和了少许。
突然他就又记起来了君上一直惦记的那个中庶子，上次去紫香居的他吃了一个闭门羹，现在半月已过会不会有结果了呢？
之所以景监对此抱有希望，那是因为卫鞅是第一个回来之后不曾回招贤馆的士子，一埋头就是半个月之久，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况且此人一直以来都在君上的口中被提及，说明只要这个人是真有才干，那他的窘境就会被缓解下来。
想到这里景监再也顾不上门外大雪纷飞严寒刺骨，披上衣物带着随从就直奔紫香居而去。
紫香居今日似乎很热闹，门口挂了一块硕大的招牌，上面写着一些招人的要求，门口一侧的小门处密密麻麻地有好多人在排队，看上去都是十几岁的孩子。
景监顾不得细察这些商家路数，一路直奔店内而去。
前些日子他见过紫香居的东家，那位公子的年纪也不大，似乎和卫鞅也很熟识的样子。
见他此刻正在店内，景监赶紧上前询问卫鞅的消息。
秦晓再次见到这位主事大人，从他脸上的焦色便可以判断出事情的原委了，他一定是来找卫鞅救命的。
他也很好奇，这位变法奇才的强秦九论要熬多久才可以拿出来。
“景大人，在下见安！”
“晓公子，今日前来，不知公孙公子是否已经出门？”
“在下并不清楚，不过他似乎还未下楼，需不需要在下前去告知一声？”
听到秦晓说卫鞅还未出来，景监的心情再度低落了下去。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本身就是不能冒进和急切的，看来只能再等等了！
“如此说来，时机尚待，无妨，在下再等就是了，告辞！”
“景大人慢走！”见景监转身准备离开，秦晓略微考虑了一下，再度开口，“大人，要不这样，旦有公孙公子消息，我即可派人前去招贤馆告知如何？”
景监回头惊喜，“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店家了！”
秦晓颔首，小心翼翼地将这位大人送到了门口。
景监出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卫鞅的房间，嘴里呢喃了一句：“但愿君上不要等太久！”
这话他以为秦晓没听见，但实际上全都落入了秦晓的耳朵里。
秦公贤明，求贤若渴，如此君臣在两千多年的碰撞才有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大变法啊！
不过对于秦晓而言，这些人的轰轰烈烈与他不同，他更需要的是润物的改变，悄无声息，潜移默化！
看向门口那群乌央央被招入的孩子们，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既然已经来到暴风雨的前夜，他没有任何理由退怯！
变法需要双管齐下，不管卫鞅有没有准备好，他，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他站在门口望向漫天飞雪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紧接着楼上一声无比激动的呐喊，“成了！哈哈哈哈哈”
卫鞅终于有了动静，秦晓立马冲了上去，只见他的这位“大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脸上满是疲惫后的憔悴，却挂着一抹只有他明白的笑意。
两个人隔着老远相视而止，功业千秋此刻即知！
当夜，秦晓备下酒水，兄弟二人也再度得以歇息，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后恐怕难有轻松了！
卫鞅拍着手中的竹简递给秦晓，但秦晓却有些许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大哥，此事妥否？再怎么说，此乃变法大纲总要，我乃一介商人，或许利害关系不曾多得，但其中挂碍还是不妥！算了吧！”
其实秦晓想说的是，这隔着两千多年，历史课学得再差，内容他也知道，索性就不看了吧！
“兄弟大义，即使如此，那就等为兄呈递国府之后再说！”说完卫鞅便把大纲收了起来。
旋即端起酒樽对着秦晓徐徐说道：“今夜之后，或许你我兄弟各有使命，此樽满饮权当为兄之前多有叨扰！”
“诶，哪里话？如今大哥腹稿已成，老秦人强大有望，兄弟我之后也大有受益，还需多谢兄长才对，来！”
然而卫鞅的表情却似乎有点迟疑，缓缓放下酒樽。
察觉有异，秦晓问道：“是否还有顾虑？如果大哥是担心际遇之事，则大可不必，秦国多次遣派主事大人前来相问，可见重视！就今日还来过的。”
卫鞅摇了摇头，低眉而论：“此等大事，非重视即可！尚需明晓君上变法之志！否则一旦阻力不及，则祸在长远！你我皆知秦公真心求贤，然此一时非彼一时，求贤之心不比变法之志，此事尚需谨慎！”
“如何？”
“试上一试，便可知晓！”
“兄长有把握吗？”
“那是自然！”
“好，那就为兄长这份把握，此樽非饮不可！”
“非饮不可？哈哈哈哈，好，那就先饮再说！”
两人终于放下了烦恼，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了这樽酒，卫鞅也很好奇紫香居的变化，张口问秦晓：“为兄见你这些时日似乎在紫香居招了不少的老秦人子弟，这看起来兄弟也有一番谋划啊！怎么样？是否可以透露一二啊？”
“嗨，此事不瞒兄长，我准备在各个县郡开设紫香居分支，这算是总店！因此需要大量招收人手，这开店总得需要伙计和掌柜的，无甚奇特！”
“你呀，相处些许时日，总是显得神神秘秘的，算了，为兄也顾不上你！愿你有成，到时说不定为兄也要用得上你！”
“兄长尽管说，旦有所需绝不相让，哈哈哈哈……”
至于真心与否，此刻两人或许都并不在意吧！
老秦大地的生机依旧覆盖在严寒大雪之下，人们只是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