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成喝了一口酒,把葫芦交给张俭,笑着说道:“送面差役还亲自看着火头军和面后,才离开。”
张俭摇摇头:“以前没觉得他狡猾啊,怎么一下子成了千年妖狐?”
“他哪是聪明,不过是利益熏心罢了。”陈俊成小声说道。
张俭歪歪头:“说的是,他还真不够聪明,他在南官田说的话,做的事,明显就找茬。”
“他在你那儿说什么了?”陈俊成问。
张俭说了一遍。
陈俊成笑着点点头:“他刚来时,也是这样,可后来聊几句,口风变了。”
“你给他聊什么了?”张俭问。
陈俊成也说了一遍。
张俭眨眨眼,明白了。
陈俊成不仅没有任何把柄能让他抓住,还说的有理有据,从气势上压过他,李哲成不讲理也不行。
刚才说李哲成是千年妖狐,还真过奖他了,张俭笑笑,又小声说道:“看样子李哲成是怕你了。”
“他即便是怕我,大半也是因为兰云。”陈俊成心里很明白。
张俭点点头:“这个李哲成,你还要防着他点好。”
接着,张俭又说了一通。
虽然兰云有时候犹犹豫豫,经不起风雨样子,但他绝对是想干事的官吏,若有漏船载酒之运气,治理好归德,并按照察罕帖木儿要求,如数提供军粮,那升迁希望极大。
如果兰云走了,再来一个像窝托的将军,只想着整军备战,把其他事务都交给府尹,那李哲成手中权力就大了。
即便他不敢动陈俊成,就是难为林方,也会让陈俊成感到难受。
再冠以莫须有罪名,搞不好,陈俊成也要跟着吃挂落。
现在本就纷乱不堪,这些当官的仍无事找事,不叫人安生,真叫烦躁!
张俭拿起葫芦,咚咚喝了几大口酒。
虽说吃了一个饼子,喝了两碗鱼汤,但肚子里没有一丁点油水,仍空空如也。
肚子里空,喝酒上头就快,张俭抱住了头,狠狠地骂道:“这些狗官,真想一个一个抓起来,给他们挨个咔嚓了!”
饥饿让陈俊成也嚼起鱼骨头。不过,他拍拍张俭肩膀:“哥哥,放心,就是兰云走了,咱也不怕他们。”
“对,怕他们个鬼啊,大不了,先咔嚓掉他们,然后再带着咱们的兵,去找红巾军!”张俭愤怒地说道。
陈俊成赶紧扭头看看,附近没人,才放心下来:“这话不能再乱说了,不然你的头先被咔嚓了。”
张俭悲愤地摇摇头,昂头,喝光葫芦里的酒。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陈俊成站起来,又扶张俭起来。
张俭晃了一下,又猛然抱住陈俊成的头:“俊成,我比你虚长几岁,可你有脑子有本事,以后干什么都听你的。”
“哥哥过奖,以后有事,咱们商量着来。”陈俊成也抱住了张俭。
此时,陈俊成想告诉张俭自己的想法,等时机成熟,就带着兄弟反了他娘的,然后和义军遥相呼应。
但看着张俭状态,他没敢说。
也是等时机成熟,再告诉张俭吧。
张俭也真的喝醉了,陈俊成送他回南官田时,他声嘶力竭地胡乱唱着。
凄厉的声音在夜空飘荡,鬼哭狼嚎一般,叫人毛骨悚然。
陈俊成不明白张俭为何如此痛楚,一直劝他。
快到营地时,张俭才说出心里悲苦。
城外缺粮,城内更缺,连卖烧饼的老头都饿死了。张俭两个孩子饿的皮包骨头,张俭妻子张王氏带他俩来过营地,就是难以下咽的野菜糊糊,两个孩子也吃肚子溜圆。
可张俭也是正直之人,不想让家里多贪占兄弟们便宜,更没有给家里一粒粮食。可他一月饷银,却只够买二十个菜团子。
如今,张王氏成日带着孩子在城外挖野菜,张俭却又无可奈何。
说到伤心处,张俭失声痛哭,骂自己没本事。
回到中军自己营地,陈俊成立即叫来林狗儿。
上次买耕牛耕犁剩下的银子,粮食没买成,但仍没归还林方。
陈俊成都放在林狗儿那儿,以备不时之需。陈俊成让林狗儿拿出三十两宝钞,明早进城,给张俭家送去。
林狗儿领命答应。
陈俊成回到自己帐篷,刚要躺下睡觉,吴老二蹑手蹑脚走进来,塞给陈俊成两个饼子:“偷偷给你留的,看你瘦成啥样了!”
“可我——”陈俊成坐起来,又要塞给吴老二:“你年龄大,还是你吃吧。”
吴老二笑笑:“只要有吃的,就饿不着火头军。”
“那还是送给生病的兄弟们吃吧。”陈俊成说道。
“这我就要说你了,万一抢粮贼人再打回来,就咱们现在这般弱鸡模样,哪里还是他们对手?”
吴老二顿了一下,又说道:“也只有你,才能吓住他们。”
“贼人”方用近期不会来骚扰归德,陈俊成在心里笑笑,嘴上却说道:“嗯,你说的对。”
他接过饼子,开始了狼吞虎咽。
现在还是那么的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