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终于吐完了。
抽出一叠纸巾。
擦拭干净嘴角。
再擦干净桌子。
他打包票，绝对不是故意吐的。
但是，他本来就忍得很难受。
老板还一定要他说那句台词。
“妈”是个开口音。
所以，才说了第一个字，就实在忍不住……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狂起来。
【哈哈哈哈哈，太生草了，第一口就把自己给干吐了！】
【这就是古法麻婆豆腐吗？爱了爱了。】
【怎么回事啊？我从牛叨直播间过来的，牛叨吃了那么多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小主播在哗众取宠呗。】
【小丑！】
【小丑！】
“小丑”两个字，很快刷满直播间。
霓虹馆老板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保安。
那架势，分明是在表示。
如果林真不把这件事圆回去，就别想竖着出去。
林真清了清嗓子。
“各位，毫不夸张的说，这口豆腐绝对是主播吃过最好的豆腐！”
“完全对得起一千五的价格！”
“至于刚才呕吐，是主播胃病犯了。”
“不过不要紧，这么好吃的麻婆豆腐，主播就是顶着胃病，也得一口不剩地吃光喽！”
林真已经做好准备，吃完这顿饭，就去医院洗胃。
重新舀了一勺豆腐。
迅速塞进嘴里。
恶心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只能赶紧大口扒饭。
一碗米饭很快就去了一半。
这才勉强压住呕吐的冲动。
【吃的真香啊，我都看饿了。】
【这也太下饭了吧，改天我一定得去试一试。】
【看来真真刚才真是胃病犯了。】
【真真，你快别吃了，不然会加重胃病的！】
林真看着滑过的弹幕。
知道刚才呕吐的事情，算是圆过去了。
只是那些自称为“妈妈粉”的观众们，真切地为他担心。
让他心里很是歉疚。
餐厅老板见他吃了一阵，突然愣在那里不动。
用唇语催促着：“台词，快说台词，妈妈的味道。”
林真回过神。
“各位，不好意思，主播刚才失神了。”
“因为这个豆腐太好吃了，让我想起了妈……”
“妈”字一出口，林真不由得想起乡下的母亲。
母亲一辈子淳朴善良。
他这个做儿子的，却在外面搞着坑蒙拐骗的把戏……
猛然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语气愤怒！
“马拉个币！我实在受不了！我踏马得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还霓虹国古法麻婆豆腐？还一千五一份？小霓虹人知道谁叫麻婆，知道豆腐是怎么来的吗？”
“这老板还让我照着台词念，说一定得让大家记住‘妈妈的味道’，这简直是在侮辱大家的母亲，谁的妈妈会在厕所做饭！？”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用顾忌其他了。
林真直接关闭了美颜功能。
麻婆豆腐恢复了真实的卖相。
色泽深褐。
明显就是烧糊了。
“把客人当傻子宰还不够，还要鼓吹什么‘妈妈的味道’！根本没把客人当人看！”
“今天我就要当着直播间各位朋友的面揭露这个禽兽商家！”
“大家记住了，这是荣昌路新开的霓虹式网红餐厅，名字叫霓虹馆！”
“以后千万不要到这里来吃饭！”
正说着，老板面色铁青地走上前来。
“你个臭啥杯竟然敢诽谤我们霓虹馆！你要是不跪下道歉，老子就把你送上法庭！”
林真不屑一笑，摸出破旧的自用手机扫了付款码。
“草莓豆腐，一千五，白米饭，二十八，一共一千五百二十八。”
付完钱，林真持着直播手机站起来。
对着餐厅老板，也对着直播间所有观众。
“今天探店，饭菜是霓虹馆免费提供的，条件是让我为他们做宣传。”
“可我叫林真，是一个真实的主播，我只玩真实的，违背良心的事，实在干不了。”
“所以我付了钱，所有的评价都是作为一个普通食客的真实反馈。”
“我就不信，饭菜做的难吃，还不让客人说了不成！”
说完，林真一下子神清气爽。
早就看不惯这些黑心商家了。
也看不惯有奶就是娘的虚伪主播。
总算是打了他们一回脸。
只是，他也清楚。
这通行为会为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他的积蓄本来就只有三千来块。
为了出气，这一下子就用去一半。
剩的钱还不够下个月的房租。
而且他作为一个推广性质的探店主播，真正来钱的路子还是商家充值。
但有了今天这么一遭，以后势必没有商家会请他推广。
毕竟，大多数花钱做营销的商家，菜品性价比都不高。
才想着骗流量，捞快钱。
这种黑心商家，是不可能会让一个说真话的主播来探店的。
——探店主播的工作，对他来说，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真想着，自嘲一笑。
看向直播间的弹幕。
【真真好样的！妈妈们挺你！】
【主播牛啊，真探林真，只玩真实的，爱了爱了。】
【真实主播，关注了！】
【有一说一，主播确实挺有良心，但这以后恐怕没有商家会充值了……】
【这年头，说真话也有错吗？】
【这主播能处，不愧是真实探店！】
【不管怎么样，主播，我们永远支持你！】
【……】
林真苦笑，“朋友们，感谢你们的支持和认可，不过从今往后，我可能就干不了这一行了。”
说完，看了眼依旧吃得热泪盈眶的牛叨。
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世道。
有时很大，大到底线无限低，大到可以包容虚伪和无耻。
有时却又很小，小到容不下最基本的真实。
不过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叫林真。
是一个真实的人。
正想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叮！】
【真实系统已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