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意！”
阳光普照，光线从天上争前恐后地跳下来，争抢前排最佳观赏席位。
这几段光束运气很好，落在光明塔塔尖上。它们舒舒服服地安顿好，翘起二郎腿，俯视着金融城沸腾的公民广场。
万民欢呼。
台上，一个男人正向众人致意。他看上去五十来岁，头戴桂冠，身披古罗马长袍，鹰钩鼻是他脸上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仿佛别人攀冰川需得用镐，他用鼻子就行了似的。
“上帝把元宇宙赐给我们！那里将成为金融城的福地！那里流淌着奶与蜜，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前往！就是开拓！”
众人山呼其名：“怀特！怀特！”
怀特高兴地挥挥手，人群安静下来。他特意用一种讽刺的腔调说：“不像个别国家，金融城有不可争锋的先发优势：伟大的创意与科技。”
他环顾全场，夸张地摊开双手：“我们怕谁？还有谁能让我们害怕？”
一片欢笑声中，怀特再次强调：“为了祖国，争夺名誉和空间的时候到了！勇士们！你们知道在哪报名！都去吧！快去吧！待会就去！记得叫上家人一起去！国家需要你开发元宇宙！”
他深情道：“我需要你们，把宇宙变成天堂的模样！”
散场后，他满意地问元老院少傅：“怎么样？我说服他们了吗？”
少傅帮他整理长袍，说：“效果很好。线上线下的报名，都在井喷。人力很快就初具规模了。”
“这样才方便，”怀特，元老院元老说：“人多，才方便外包出去。”
他关切地问：“和世界资本那边，聊得怎么样了？”
“世界资本担心，神州有些过于谨慎，业务怕是推不起来。”少傅说。
怀特完全不信：“他自己待在神州，却不了解神州人。”
他有意嘚瑟一下，问少傅：“你知道刻在神州人dna里的是什么吗？”
少傅有意让他嘚瑟一下：“是什么？”
“恐惧，对于落后的恐惧。”
云涛情不自禁咬紧指关节，以此克制抽泣的冲动。
他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过于惊喜了。
病房里围了一圈人，护士程果率先打破沉默，柔声对云涛道：“你不试一下吗？日思夜想那么久了。”
云涛看着面前的连接台，还没有从惊喜中缓过劲来：“系统现在不是完全开放了吗？人人皆可为师，那又何必需要我呢？”
“普通人在元宇宙的活动仅限于表层，”伍湖春笑道，“不管是称王称帝，开辟帝国，白日飞仙，成为霸总，都是表层活动。元宇宙的核心层面，或者叫价值层面，都被各国政府接管，别人动不了。”
“不然，上帝哪天学坏了，人类怎么办？”郑老虎笑道。
云涛逐渐明白过来，他环顾众人，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所以，事务局想邀请你成为元宇宙神州方面价值培训官。”沈视诚恳地说，“其实，就是你以前的工作。咱们大家，也都相信你能胜任。”
云涛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双手捂着眼睛，呜呜直哭起来。他本将死之人，心中再多思绪，也不能违抗残酷的现实，在死亡面前零落成泥罢了。死即遗忘，一个人的一生再无旁人记得，一个人的事业再无旁人牵念。
现在，他有限的人生，可以投身至无限的世界中。他依然会死，但世界有他的影子。
见大家都在安慰云涛，卿奇兵眼中也湿润了，他知道这事本身，就是老友最好的归宿。
他转身离去。
沈视注意到这一幕，忙跟下属交待了几句，追了出去。
“快答应吧，不要半推半就了。”事务局后边的篮球场上，沈视对卿奇兵玩笑道。
“贵局每个月就发那么点工资，实在是太小气了。我要是去洪流，十倍还不止。”卿奇兵傲娇地说。
沈视捉急地挠挠头：“我们……我们有五险一金，待遇很好的！”
他赶忙道：“还发房子！中心地段的房子喔！”
“共有产权。”卿奇兵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我们年节都有福利！福利很丰厚的！”沈视忙慌慌地说。
“发的全是米面油吧？”卿奇兵嬉笑道。八壹中文網
“事务局还在盖职工学校，以后小孩从幼儿园到高中一条龙，可方便了！”沈视飞快地说。
“元宇宙时代，群雄争霸，万事凶险。等我能活到那一天再说吧。”卿奇兵满不在乎地说。
沈视一时语塞。
他想，这家伙究竟想要什么？
他明白了。
沈视放慢步调，对卿奇兵缓缓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案子，我们有些头绪了。”
卿奇兵默默注视着他。
沈视为难地说：“可是就目前这个情况，可能还要等一等。”
卿奇兵冷冷看着他，一句话像滚过刀锋的肉，从嘴里勉强筛出来：“就是世界资本害死了她，对吧？”
沈视忙道：“只是这么猜，没有具体证据。”
“萧肃也不会直接杀了她。通过谁？谁在中间？”卿奇兵咬牙切齿地问。
沈视低头，默默与他并行。
“我只需要一个名字，给我，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卿奇兵几乎在哀求。
他看了眼沈视，补充道：“然后我们就可以手拉手，一起奔向那个幸福美好的明天了。”
沈视笑了声。他犹豫片刻，说：“那事之前，黄首席还是大开一个小人物。从那以后，短短数年，飞黄腾达。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二人并肩而行，沉默，沉默是复仇者的呼吸。
突然，卿奇兵驻足不前。沈视回头，只见一个严肃的男人，偌大的球场显得他身形单薄，声音中透着些许悲壮和凄凉：“沈处，你说事务局会给我一个公道吗？”
沈视见他脸色发白，身子微微打颤，似乎如果拒绝，他简直要站立不住。从未见他如此，定是多年心病。便立时郑重回答道：“四季轮转，天道永存。此刻纵有许多无奈，来日方长，所有漫长的等待，经过痛苦的煎熬，都会被深渊反刍，送到世人眼皮底下来。”
他庄严道：“奇兵，要等待，你一定要等着，看看什么叫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卿奇兵伫立原地，如雕像般无言。
沈视想打破这难受的氛围，他问：“我们到里面说去吧？”又试探道：“顺便，把合同也签了？”
“沈大人，今天我可没空陪你，还是改日吧。”卿奇兵转身离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还有个朋友，要去火车站接一下。”
沈视急得大叫：“哎！怎么这么流氓！说话不算话？你要的，我可都说了！”
“我又没拒绝你。”卿奇兵回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