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体测放水放得有点过分,学校看不下去了,刚一结束就安排了场月考,从早上八点考到晚上十点,考得学生面如菜色,步子都发飘。
监考老师拿着卷子离开,叮嘱瘫在桌上的学生赶紧回家。
“江爷闻哥,走了,明儿见。”赵嘉许挎着书包溜得飞快。
闻阔应了声,低头看消息,大概十分钟前家里司机说因为下雪路有点滑,过来的时候出了点小事故,这会车子已经熄火了,一时半会还过不来,他正心里疑惑什么时候下的雪,就听到窗口边传来一阵巨响。
抬眼一看,赵嘉许因为跑得快,刚出门就在楼道里飘进一层雪已经结冰的地方滑倒了,摔得四仰八叉像个螃蟹,不过并不严重,那二百五还在笑,扯着嗓子怪腔怪调:
“妈的,什么时候下雪了,摔死爹了。”
教室里本来还在慢悠悠收拾书包的人一听这话,直接就跑出去了,哄笑声响彻整个明德楼,一群人打闹成了一团。
淮市是南方城市,下雪属于几年都不一定碰到一次的小概率事件,从小到大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雪的学生都乐疯了,刚考完试的颓气一扫而空。
闻阔正看着,一个雪团子照着窗户就招呼了过来,“嘭”的一声,留下一个白印子。
楼道里赵嘉许刚站起来,就被摁在了窗边,他笑着骂骂咧咧,被李棋从后面压住一顿暴打,段飞从栏杆上扒下来一捧雪,照着赵嘉许的领口就塞,画面过于凄惨和好笑,闻阔盯着一窗之隔的几个人,笑得肩膀都在抖,他骂了句傻x。
这时手机又震了下,是林倾倾的消息,闻阔点开那条语音。
可能是睡梦中被惊醒的缘故,听筒里的声音略带沙哑:“阔阔,我刚才听你白叔叔说了,你还在学校呢吧,等下爸爸妈妈过去接你吧,你先在教室里待一会。”白叔叔就是他家司机。
江裴知收拾书包的手一顿:“怎么了?”
闻阔:“司机来的路上出了点事,人没事,就是车子抛锚了,现在过不来。”
说完还没等江裴知说什么,他就摁住语音条回道:“妈,你和我爸别来了,路上结了冰挺滑的,我晚上不回去,住学校。”
林倾倾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来。
一接起来就是一顿说:“住什么学校啊?你们夜课都结束这么久了,人床位还能给你留着吗?而且这么冷的天气,你们学校宿舍的被子还是之前那床吧,你想冻死啊?”
闻阔:“留着呢,真的,我们老师晚上走的时候还说家太远的学生能在学校住……”
“你别找了,你给阔阔拿件羽绒服。”林倾倾压低的声音传来,估计是在和他爸说话。
对面一阵忙声,闻阔有些无奈,说道:“妈,真不用来,不回家的学生不止我一个,不信你问……”闻阔顿了顿,和江裴知对视了一眼:“不信你问江裴知,他就在我身边。”
闻阔说着就把手机递了过去,飞快冲他眨了两下眼。
“林姨。”江裴知叫了一声,“对,学校有安排……”
闻阔听着他和林倾倾解释,声音沉稳,听着就特靠谱,两分钟后,手机又递了回来。
林倾倾:“那妈妈就不过去了,你照顾好自己,啊,注意安全,回宿舍就早点休息,别熬夜了,考了一天歇歇脑子,有什么需要就跟妈妈说。”
闻阔连声答应,又哄了好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所以学校给你留床位了么?”
闻阔收了手机:“当然没有。”
“那你去哪睡?”
闻阔噎了一下:“你也没给我留床位?”
江裴知把一个本子装进书包里,垂眸道:“某人上次把床单被罩都卷走了,至今没给我送回来。”
闻阔被自己口水狠狠呛了一下,他咳了两声,咳得脸都红了。
没什么说服力的解释道:“我忘了,不是故意的。”
江裴知扭头看着他,视线在他充血的耳垂附近扫了两眼,突然促狭地笑了声。
“想来也行,只有一张床,被子也没有多余的。”
闻阔:“?”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江裴知已经拎着书包起身了,闻阔几步跟上,重重勾住他的脖子,把人的身体带得斜了一下,他声音带着微恼的笑意:“耍我是吧?”
“算是吧,真想和我睡我很欢迎。”
出了教室,闻阔也快速从栏杆处摸了点雪,笑着就往他领口塞,然而刚塞进去,一触到滚烫的体温,他瞬间就怔愣住了,手指缩了下,没等江裴知有什么反应,他就自己逃也似的拿了出来。
“被赵嘉许他们那群二百五传染了。”
说二百五二百五到,他话音刚落下,赵嘉许就从楼梯下面跑了上来,捧着个人头大的雪球招摇过楼道,结果没走两步,就又在最开始摔倒的地方梅开二度。
周围的人差点没被他笑死。
赵嘉许摔了还不忘自己好兄弟,抬起雪球给楼梯边的闻阔看,语气又得意又自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雪球是他生的,可惜好兄弟偶像包袱十吨重,对这种傻x游戏没有半点兴趣,躲得比谁都快,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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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市上一次下雪是三年前,它的城市记忆向来都是绿色葱郁的盛夏,这场雪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干脆,路上本就不算厚的积雪第二天就消了个大半。
一班门口学生来来往往,踩了一地脏污的雪水,罪魁祸首赵嘉许被林多从前门打到后门,惨叫声响彻一班,最后只能屈服,拎着拖把去楼道里打扫。
结果就是新换的鞋又沦陷了。
他悲催的扫了会,从后面窗户口看到闻阔探出了头,手里捧着杯香飘飘。
赵嘉许:“我就知道你们还是爱我的,谢谢闻哥……”
手还没伸出去,闻阔就把空杯子精准扔到了他脚边的垃圾桶里。
“你把垃圾桶拎出去了,没地儿扔。”
窗户又关上了。
赵嘉许:“……”
他从刚下大课间扫到快要上自习,好不容易才扫完,拎着拖把靠了会,余光瞥到楼道另一头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他一个激灵,刚想喊刘大眼,就看到他身边还跟着个人。
是个瘦弱的男生,怀里抱着一厚沓半人高的新书,看颜色像是一中的一轮复习资料。
眼看人朝着一班过来了,赵嘉许拎着垃圾桶和拖把就往教室跑,进去后低声飞快道:“刘大眼带着个新转学生过来了。”
“啊?转学生?哪门子转学生?”
“分校来的?”
“月考成绩不还没下来么?”
“是不是帅alpha?!”
谈论间,教室门开了,刘大眼背着手进来,沉沉扫了他们两眼,下面学生都噤了声,他盯着看了足足有十秒,才对门外的人招了下手:“丁想,进来吧。”
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看过去,进来的男生很局促,一直低着头,厚厚的眼镜挂在并不算高的鼻梁上,一进教室就起了层蒙白的雾气。
但他没有空闲的手摘下眼镜,因为怀里还抱着书,他似乎很忐忑,站在刘大眼身边低声道:“大家好,我叫丁想。”声音小得几乎辨不出来说了什么。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有人捅了下旁边的人示意鼓掌,声音这才大了起来。
掌声过后,刘大眼也没再介绍什么,给他指了个后排的空座位就走了。
丁想有些看不太清楚,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撞了下桌脚,书散了一地,沾上了黑黑的脏水印子。
今天教室的地很脏。
李棋忙站起来帮他捡书:“你先把剩下的放到座位上吧,我帮你捡。”
“谢谢。”
教室里的氛围似乎因为这个新来的转学生怪异了起来。
李棋捡书的时候发现,丁想抱来的那一大堆一轮复习资料只进行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而一班的进度已经到了二轮复习,这些书他们都很久没用了。
丁想已经放好书又过来了,李棋赶紧捡起来,又接过林多递过来的纸:“地比较脏,还没来得及拖,你先擦一擦吧。”
对方又说了句谢谢。
很快自习就上了,安静的教室内只能听到丁想那边偶尔放书的声音。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充满了疑问,一中会在大型考试后从分校提一批优秀的学生上来,但是基本不会往一班提人,当时的江裴知是个例外,他成绩吊打一班所有学生,没什么可质疑的,但这个转学生不是这样,别说成绩吊打谁了,他似乎连进度都不太能跟得上。
虽说一班学生都没什么坏心思,但毕竟是有傲气在身上的,对于这样的成员的加入,难免表现出一些不明显的排斥,很多时候都是无意识的,丁想很难融入这一群天之骄子。
他默默缩在角落里,隔着中间几排人,不经意间,目光投向了另一边后排靠窗的alpha,和身边的另一个人。
只看了一眼,对方就注意到了,丁想和他对视了一瞬,很快挪开目光。
那是个很漂亮很张扬的男生。
闻阔皱了下眉,他突然问道:
“你认识么?”
江裴知在卷子上写下一个选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