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月觉得自己还是看不太清别人。
上个世界她总想着去探究一个人的底细和真实想法，无非就是自己太过于迟钝，总是会忽略他人的心思，偶尔也会忽略自己的心思。
冥冥之中总是觉得，有人和自己说过，说她总是将自己封闭在井底，却连抬起头看一看天的想法都没有。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林松月支着脑袋想，丢掉的记忆果然还是很重要。
必须想办法赶紧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将所有疑虑都解决。
凌修给她的药在夜间起的效，林松月睡到半夜突然觉得身体发冷，有寒气不断往外逸散，双腿疼痛难忍。
林松月一下子惊醒过来，额头冒着冷汗，体内冰火两重天，实在太过于难受。
405从后面抱住她，一句话没有说，却给了她最大的安抚。
凌修估计也预判到了这样的结果，只不过稍微来晚了一些。
他进门便点了烛火，手里拿着水盆和布，往林松月床边靠近。
可能是受原主残留意志的影响，林松月特别讨厌和凌修距离太近，也很讨厌和他说话。她坐起身，微弱的灯光让凌修看不太清她的脸。
只有一双眼睛映着烛光，里面满是冰冷的疏离。
凌修下意识站住了脚。
愣了愣又往前走，道：“驱散毒性会有些难熬，我来陪一陪你。”
“不需要。”
林松月喘了口气，她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而且还有405陪伴，疼痛其实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凌修走近了一些，他似乎看见林松月腰间的衣物呈诡异的状态向里收拢，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了一样。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衣物还是褶皱的，但是很自然，就是普通的褶皱罢了。
凌修满脸疑惑，而林松月已经开始赶人了：“我说不需要，你别在我面前晃悠。”
凌修已经习惯了林松月看不上自己的语气，他纯当没听见，把水盆放到床边，自己拖了椅子坐下来。
他浸湿了布块，拧干，然后抬头看林松月：“手伸出来，我给你擦汗。”
林松月没动。
他伸手过去抓她的手，被林松月打开了。
凌修强忍着怒气道：“你别逼我动手动脚！”
“你现在就在动手动脚。”林松月冷漠道，“水盆你可以留下，但是人不能留。”
凌修要气死了，他做少主好多年，谁敢忤逆他的意思，头一次主动来照顾人，林松月还嫌弃他。
他发脾气把布块丢到水里，溅起的水珠落到林松月的床上和手背上，衣袖都被打湿了。
林松月冷笑一声：“你瞧，你在这里，纯粹就是帮倒忙，净给我惹麻烦。”
“林松月！”凌修大吼大叫，“你干嘛总是看我不顺眼！我不就骗了你一次吗，我已经在补偿你了，以前那些感情那些话，难道你也是骗我的吗？”
林松月一边把湿掉的被褥推到地上，一边说：“嗯嗯，骗你的。”
她的态度太敷衍，凌修顿时满肚子气无处可发，站了半天，默默地蹲下去把脏被子抱起来丢到门外，让小侍又送了干净的进来。
凌修闷声不说话，把被子给人盖好，留下水盆自己走了。
林松月怼了他一顿，心情很不错，腿也没那么疼了，便躺下去想接着睡。
405刚才怕被人发现异常，只能松手，这会儿又委屈上了，缠着林松月不放，林松月无奈道：“你要是闲着，就帮我擦一擦汗，别老是粘着我。”
于是405默默地从床里侧飘出去，拿起水盆里的布拧干，擦了擦林松月的脸，又洗干净去擦她的手。
林松月静静地躺着。
她有些好奇，405为什么从来不问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自己也不想去深思。
就想这样暧昧地在一起，给彼此一些安慰和温暖吗？
林松月想不明白，她对感情一事向来迟钝，很多时候都要别人告诉她她才明白。
就像上个世界的陈阳行和这个世界的杨山眠，他们不说的话，她就会永远不知道，原来对方喜欢自己。
而405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他只是做着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一句关于喜欢或爱的表达。
林松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看不出他想要什么。
她也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算了，林松月想，先这样和他相处下去，反正她不厌烦，不讨厌，只要405没有先停下，她也不会主动去要求对方停止。
正想着，她唇上忽然一软，405飘到她身边躺着，两只手圈着林松月纤细的腰肢，低声问：“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林松月“啊”了一声，405接着问：“你在想谁？上个世界的还是这个世界的？杨山眠还是凌修？”
林松月哭笑不得，她故意不说实话，只道：“四先生，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
“像在主人身上蹭来蹭去的小狗，还问主人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405不说话，他亲着林松月的脸颊和耳朵，把小狗的行为贯彻到底。
后半夜没那么疼了，林松月才沉沉睡去。
凌修却一晚上没睡，他翻来覆去地想不明白，为什么林松月不喜欢他就算了，还总是不拿正眼看他。
他爬起来看镜子，里面的男人英俊非凡，风流倜傥，比死在雪地里的杨山眠好看多了。
凌修觉得都是杨山眠的错，林松月没嫁过人，杨山眠是她的第一任丈夫，都说活着的永远比不过死了的，林松月现在肯定是对杨山眠念念不忘。
他想了一晚上，又觉得是杨远归的错，都怪杨远归非要夺皇位，夺皇位非要置人于死地，才让杨山眠死了。
所以杨远归才是罪魁祸首。
还是早早把他弄死算了。
凌修想清楚了，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找林松月，告诉她：“我答应你了，帮林雨瑶对付杨远归。”
林松月没想到他同意的那么快，还以为要给他几日考虑的时间，她听见凌修又问道：“你怎么确定，林雨瑶会和你一起对付杨远归呢？”
“她会的。”林松月相信自己的判断，“林雨瑶是个典型的利民主义者，只要是有可能对百姓有害的，她都一视同仁且嫉恶如仇。
她书读得多，思维很理想化，一旦不能达到她所想要完美社会，她就会想办法去制止，去改变。”
凌修摇摇头道：“听不懂你们这些长篇大论，我还是适合混混江湖。”
他给林松月买了新的轮椅，机关很巧妙，比普通的轮椅上多了更自主的移动便利，把手上还设计着小巧的机关，里面藏着细长的针，只要拨动机关就会发动攻击，可以用做中长距离的自保。
林松月对新轮椅适应良好。
凌修愿意帮衬林雨瑶，这是件好事，有了江湖的帮助，杨远归不一定能斗得过大女主。
大女主文学背景下，林雨瑶的女主光环，势必是大于男主的。
如果她愿意，换一个男主也不是不可能。
而现在，朝堂上具有话语权的大臣，要么辞官，要么被抓，下面的百姓不可能无动于衷。
百姓不会去管皇位上的人是谁，他们只管自己有没有命在这世上活着。
林松月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雁国和北疆的交界之地，原本百姓生活便不富足，杨山眠还在时，想尽办法给他们送去福利和补助，又强力镇压北疆来军。
杨远归登基后仅仅几日，便已经将这块地方放弃了。
民心有怨，杨远归看不到，可是别人看得到。
林松月和凌修又休整了几日，开始偷偷往江南走。
江湖的大部分势力都在江南，凌修要先去到那里联系各个帮派，再想办法和林雨瑶里应外合。
凌修说要和林松月扮成夫妻，被林松月果断拒绝：“可以是兄妹。”
凌修快炸毛了：“兄妹？你看哪家兄妹一起出行？”
林松月冷冷道：“别人家不一起，我家可以。”
“行，林松月，你有理，我说不过你。”凌修弯腰准备把人抱进马车，被林松月一巴掌扇开了：“你没有侍女吗？”
“没有！”凌修没好气道。
“没有可以现在去借一个，”林松月不看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睛看着其他地方，似乎多看他一眼都心烦，“你总不会连这点钱都出不起。”
凌修气死了，转头去路人家租了一个大妈，把林大小姐送上了马车，这才开始行动。
林松月不搭理他，他又懒得自己骑马，只好坐在马车外面。
405粘着林松月坐在里面，帮她捏腿。
他手掌宽大而温暖，力度适中，按得很舒服。
林松月先是靠着窗户，马车有些颠簸，颠得她头疼。
于是她动了动屁股，身体歪向405，靠在了他的肩上。
405的手顿了顿，又接着按起来。
林松月的脑门上落下一个吻，她笑道：“你怎么那么喜欢亲？”
405不说话，高冷极了。
马车在路上走了两天，到江北需要过江，凌修撩开帘子道：“这回没有大妈抱你了，你他妈再嫌弃我也得忍着。”
林松月冷漠地瞥他一眼：“让开，别挡着我的路。”
她自己扶着车壁站了起来，405悄悄地在后面扶着她，分掉她大半的重量，林松月迈步往外走，还推了凌修一把。
凌修被推得一个踉跄，站在旁边瞧着林松月的背影发蒙。
等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自己的钱袋，正站在码头给船夫递钱。
凌修忍无可忍，大声骂道：“你做什么贼啊，那是我的钱！”
林松月远远地转过头来看他，没出声，只比了个口型：“补偿。”
他顿时没话说了。
林松月就是个米虫，凌修心想，他摸着自己的钱袋子默默心疼，而林松月坐在外面一边吹风一边船夫聊天。
不知道在说什么，她面色凝重，冷风像一把把刀子在她娇嫩的脸上刮，将那张白皙的脸冻得红紫。
凌修坐在里面烤火，看见林松月的发丝被风吹得乱飞，耳廓也冻紫了。
他嘀咕道：“有什么好说的，冷不死你。”
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实诚，已经自己脱了身上的斗篷走了出去，连头把人给蒙了起来。
林松月满脸无语，她对凌修翻了个白眼，起身往船厢里走。
凌修骂道：“你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道谢吗？”
林松月“哦”了一声：“谢谢哦。”
她刚刚和船夫聊了许多，今年雪来的早，冬天太冷，来年的收成会降低。
船夫说，他去了江南好几次，那边现在已经乱的不像样，百姓找官府解决事情，官府的大人辞官的辞官，被抓的被抓，根本没人去帮他们解决冬天的灾祸。
难民越来越多，往南走也不是，渡江向北也不行，进退两难。
林松月皱着眉，百姓现在有怨气对她们来说是好事，可是对百姓来说是灾难，还是得先去和林雨瑶汇合，想一个两全的法子。
405道：“林府还有存粮，可以让林雨瑶代表林府去放粮，刚好可以收割民心。”
林松月点头，她问：“你知道杨远归现在每天都在做什么吗？”
“知道，”405拿着小本本开始数杨远归做的事情，“他登基之后，先清除了杨山眠以前的势力，用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在朝堂来了个大换血，然后抓了辞官的大臣关在大牢里，封了林雨瑶为皇后，之后没有再管理朝政，而是以联姻为由，又娶了南疆的公主，现在成日和那个公主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嗯？”林松月有些惊讶，“他居然还娶了别人？”
这不是男主作风啊。
林松月想了想，又问：“大女主世界的男主，是可以更换的对吗？”
“是的，世界以女主意志为主，如果她想，便可以更换。”
原来真是这样，林松月想，应该是林雨瑶已经对杨远归产生了不满，杨远归已经不算在男主的行列里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还有谁会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男主。
这样的话，这个世界的偏移度，应该又要达到d级了。
林松月摇了摇头。
算了，下个世界再说吧，这个世界先不管偏移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