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凡前，红妶想着要了却因果，特意来到姻缘府门前，送上一大袋的灵珠和话本子，希望里面的人能接受。她站在门外等，可直到天黑也不见有人出来，连一句拒绝的话都没有，看来真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看着紧闭的大门，红妶叹了一声，“仙人，门前的灵珠您可以不要，但话本子千万别浪费了，这都是心血呢！”
“还有……红妶先走了。”话毕，她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风吹开了姻缘府的大门，吱呀一声，一道残影自门口闪过，放在那处的袋子随之消失不见。
回到璇玑宫，红妶坐在院中，手上不断摆弄着花草，她想日子便一直这样过下去，那样便不会有愧疚和为难。
魇兽趴在她的脚边，轻轻贴着，蓝色的瞳孔里露出悲伤，似与她感同身受。
红妶垂头，看着它，微微一笑，轻声道：“魇兽，有你陪着真好。若是有丝毫可能，我拼尽全力也会回来的，相信我。”
这样的话，她也只敢对着魇兽道出了。
“妶儿。”
听到润玉的声音，红妶收起眼中的失意，回转头望见他，四目相对，笑面相映，“陛下回来了。”
“你怎的又突然唤我陛下了？”润玉挥了挥手，将左右仙侍屏退，行至下首位撩袍坐下，“可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她原本身份就尴尬，从前居在栖梧宫，与他僵着倒也还好，如今走得近了，满天宫的仙神皆看在眼里，聪明的人自然不会摆在明面上来说，但背后的闲话肯定也不会少。
对此，红妶不甚在意。
既得天帝青睐，她求之不得，这大概就是凡人所说，前世修来的福分。
想到这里，红妶粲然一笑，摇头道：“你不必担心，无人来我跟前道是非，一个称呼罢了，无论是润玉还是陛下，皆是眼前人。”
“如此直白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他抓着她的手，捏了捏，脸上不见笑容，愁容更多。
“从前的我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事，丢了性命，被人抓住把柄，连累旁人，与这天界的芸芸众生一般无二。如今不一样了，我心中已无顾忌，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想听，我便可以多说一些。”红妶歪着头，巧笑嫣然。
润玉看着她，没有说话，却也学着她的模样，勾起了嘴角，好似在笑，可眼中并无笑意。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握紧的柔夷，小声回应：“一日怎够，等你回来，日日该如此。”
红妶愣了愣，镇定收回手道：“缘机仙子的命簿可写好了？”
“好了，在书案上放着，我已经看过，你……”
“你既然看过，那肯定是没问题了，我就不看了。”
再好的命簿，放在她身上也是徒劳无功，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好。”润玉这一声，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
相守不过朝夕，润玉亲送红妶至南天门，赴下界。缘机仙子操控因果天机轮盘已在此等候多时。
看着前方无底的深渊，红妶心口突突跳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说：“你我的约定，莫要忘了。”
一阵风扬起，二人的发带纠缠在一起。
润玉忍着情绪，低低应道：“润玉立誓，定会娶红妶为妻。”
红妶垂下眼，良久，方才鼓起勇气用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说话算话……”眼底一酸，有什么要夺眶而出，她连忙转身，放了手。
润玉没再跟上去，手僵在半空，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睫羽轻颤，眼一眨，一滴清泪自眼眶滑落，砸在冰冷的白玉石上，一切发生得静悄悄的……
红妶好似听见了，却始终没有回头。
缘机仙子立在一旁，肃穆地瞧着两人，最后唯有一声长叹。
明明前路无法上岸，明明天命不可违，可有人偏生要闯，是不信命，还是不服输呢？
或许两者皆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