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你，她千里迢迢一路奔驰回到建康，高傲如她，从不向人低头，却为了你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阖宫上下谁人不知。”
不过这些说来说去，也都只是表面功夫，谁又会真正的在意。
皇家本就无情。
跪来的情分，初时许还会有几分感动，可慢慢的也就淡了。
那些人不是人，是豺狼虎豹，他们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再喝了你的血，吃人不吐骨头。
“她是大梁公主，是秘府首领，南梁的利益她不能不顾，可她为了你，临最后都全然放弃了。她只身来到长安，在九幽台上救下你，陪你跳进这水深火热之中，你痛苦，她也跟着你一起痛苦，试问这样的情义你担得起吗？”
“你在莺歌小院三年，外面刺杀无数，她为你守着，可是你有想过，想要杀她的人有多少吗？”
燕洵转头，双目直直地望着萧策，神色默然。
萧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这些你全然不知。”
“不，或许你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去看，只是一味的去恨罢了。”
“你活在自己的仇恨里，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她人之苦，终有一日会作茧自缚。”
燕洵眉心微微蹙起，好似并不太喜欢萧策的这套说辞。
燕北的恨，他的恨，何时轮到一个帮凶来他面前说道？
他恨谁，在意谁，都是他一人之事。
而情爱，左右不过他二人之间的纠葛，更是与旁人无关。
“太子殿下请回吧。”
萧策看着燕洵的模样，便知他不会听劝，一个两个都是硬骨头。
见萧策没有回应，燕洵开口缓缓说道：“还是那句话，肯与不肯全在她，不在我。”
“也是。”萧策冷冷一笑，又道：“希望燕洵世子莫要忘了今日所做的决定，回头看时，尚有忆可追。”
临走，萧策还颇有怨气的踢了莺歌小院的大门几脚，嘴里碎碎说道：“这人真真可气，眼瞎，眼瞎的很。”
燕洵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漫不经心的关上卧房的大门，坐回到茶案旁，抿了一口热茶，低声说了一句，“我不会。”
他什么都不会忘。
—
“这些死士是什么来头？”
视线扫过，看着这倒在雪地里的黑，墨珂眉头顿时紧锁，对方不明身份，竟就要痛下杀手，实在是可恨。
“不知道。”
女子一身雪白大裘，打马上前，翻身跳下，瞧了一眼那些卧在地上的死人，神情冰冷。
墨珂下马上前，伸手拔下那柄穿透死士身躯的长剑，望着染血的剑锋，轻道：“长安不太平，建康亦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有人想为自己铺路了。”
红妶冷冷侧眸，不甚在意的说道：“这样的刺杀我见过无数次，若每次都要细想一遍，实在是累。”
建康城里只有一人，那就是萧玉。
她离开建康时，把金令交还给了父皇，从此不掌秘府，萧玉心中是志在必得，可惜……即便她走了三年，父皇也迟迟没有将秘府交到她的手中，如今萧策又来了大魏，她心中自然是比谁都着急的。
若想断其流，必先断其源。
她心思倒是巧。
却是用错了地方。
“公主明白就好。”墨珂笑了笑，转身扔了手中那把剑在地上，一时白雪飞扬。
红妶淡漠不语，点了点头，转身正欲上马，却被墨珂一把拉住，“公主！”
“嗯？”红妶皱眉看他，四下里一片安静，悄无声息。
墨珂抬手，冰凉的指腹轻贴着红妶的脖颈掠过，沾了些鲜血。
“你受伤了，竟没发觉？”
红妶微微皱眉，本能地想要抬手去摸，却被墨珂拦住了。
她放下手，轻舒一口气，轻道：“一点小伤，没发觉很正常。”
墨珂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一会儿他们还要往裕王府上走一趟，她这玉容有损的模样要是让人裕王瞧见了，又得好一阵心疼，闹的人尽皆知不可。
无奈，红妶就着墨珂的意思，用丝绸帕子绕在脖颈上，遮去了伤，若有外人问起，随便敷衍两句即可。
红妶和墨珂策马从城外赶到裕王府时，府内已经是人声鼎沸，四处扎堆，好不热闹。
今日是元嵩的寿辰，她倒也送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来，出城一趟，也只为了寻左宝仓，讨要那一柄削铁如泥的龙泉双刃匕首，予他日后防身所用。
“进去吧。”
“好。”
红妶踏进大门，环目一扫，只见燕洵正坐在偏角清静之处，静静地饮茶。
萧策坐在一旁，撑着身子，不知正对着他说些什么，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卿儿。”
元嵩径直走了过来，唤她时眉眼间皆是笑意。
墨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你来的可晚了，要罚酒。”元嵩笑着说道，伸手去拉红妶，却被她用手中的匕首给轻轻挡了回去。
“罚酒就不必了，这是我送给你立府后的第一份生辰礼。”
“好利的刃！”元嵩得了礼物，自然喜不自胜，“本王就知道卿儿是记挂着我的。”
“是你吵着闹着要。”
红妶一桶凉水泼下去，元嵩不乐意了，他争辩道：“本王不管，你既送了，本王就收下了，往后也会随身带着，让大家都瞧见。”
红妶头疼的很，眉头微微蹙起，低声回道：“裕王开心就好。”
墨珂看着红妶略显苍白的脸颊，适时的贴心提醒道：“人多，入席吧。”
红妶点点头，“好。”
元嵩看着两人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能眨眨眼，放了他们入席。
红妶坐到燕洵一席的后座，先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盯着他的背影看。
萧策见状，端着酒盏洋洋离开，还顺便拉走了墨珂。
“燕洵。”红妶低声唤道。
前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她也不恼，只笑了笑便没再开口。
而此刻，燕洵捏着手中的茶盏，耳边始终回荡着萧策方才所说的那几句话，好看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你看，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墨珂沉稳，更懂皇姐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