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一睁眼，却看到林如海正侧躺着看着她。
不由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捂了脸。
林如海有些好笑，扒拉她的手：“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还得去拜会长辈呢。”
王紫凝的脸早已红透了，只死死捂着不让看，“你家里哪有什么长辈？”
林如海凑到她耳边说：“夫人，你这句话不过九个字，就错了两处。第一，如今你已是林家妇，这也是你家；第二，桦哥儿的爷爷在呢，怎会没有长辈？”
王紫凝闻言，直接坐了起来：“为何不早些喊我？”
那可是太上皇！林如海这厮就这样把人家晾在一边不管，只管放任她这个懒婆娘睡到这个时辰？
林如海却答非所问：“嗯，果然是秀色可餐。”
王紫凝低头一看……下意识地抓起锦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林如海忍着没提醒她，该看的早都看过了。
算了，他如今才知道，紫凝虽说是来自思想开放的后世，平日里言辞不让须眉，在男女之事上却被动得很，面皮还极薄，他不过说了一句，便羞成这个样子。
还是慢慢来吧，别吓着了她！
王紫凝收拾停当，林如海却仍不着急去给太上皇请安，还吩咐下人们去取了粥饭过来，就在房里跟媳妇一起吃。
若不是王紫凝知道他心里有数，都恨不得直接扯了他出去。
——当然，还有个原因，她是真的饿极了。
昨天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又耗费了不少体力，胃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管他呢，太上皇再大，也大不过五脏庙！
看她吃的差不多了，林如海才解释道：“他不过是桦哥儿的爷爷，又不是咱们的正经长辈，本不必太早去请安，免得有人多想。”
王紫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林如海又叮嘱道：“听他的意思，是想跟着咱们住一段时间，日后与他相处，你拿捏好分寸便是。”
太恭敬了也不是好事，外人反倒会起疑！
“还有，你如今这娇羞的模样也得收敛收敛，一看便是初经人事的小姑娘，也会让人起疑。”
王紫凝：“……”
她瞪了林如海一眼，便闭上眼睛，开始给自己洗脑。
——我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俏寡妇，对面这帅大叔我早就勾搭上了，如今不过是多了个正式身份……算不得什么大事。
——老娘生过一儿一女，什么阵势没见过？不就是睡了个觉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深呼吸，我可以！再深呼吸，我很行滴！
再睁开眼时，王紫凝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端庄模样。即使再横林如海一眼，也颇有些眼波流转、风流婀娜的味道，却不见之前那种娇羞怯弱。
林如海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你适才那个样子。”
王紫凝：“……”
再撩几句，她的人设就要崩塌了好不好？
……
昨日刘姥姥没有久留，吃过喜酒便去了桑榆堂，那儿有她的房间。她闲不住，半个月前就进城“上班”了，太上皇自己无聊，便趁着林如海成亲，来林家凑热闹。
没成想冒了个“族伯”的名义，竟碰上了自己的亲孙子，还住到了亲孙子的院子里。
虽往日与这个小透明孙子没有多少交集，但如今两人以这种方式见面，便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太上皇身份暴露，桦哥儿的身份也会有人起疑。
反过来，桦哥儿的身份暴露，太上皇便再也瞒不下去。
祖孙俩怕身份暴露，还不敢在林府讨论“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为什么来这里”的问题，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好在两个人都足够聪明，彼此试探一番，倒是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处境。
“你父亲……比我会做爹。”太上皇最后说了这句话，便回房睡觉去了。桦哥儿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无比萧瑟落寞。
太上皇为什么要出宫？
他确实心灰意冷了。
之前他跟皇帝关系闹得很僵的时候，还有几个儿孙去大明宫看望他；今年在王紫凝的建议下，他想通了，开始支持皇帝。
皇帝对他倒是殷勤了不少，可除了皇帝的四个儿子仍会每月两次请安，其他孙子是一个也见不着了。
包括他最疼的孙子——义忠亲王仅剩的小儿子。当年义忠亲王坏事的时候，因他只有六岁，便没有被牵连，甚至还发还了他王府，封了个郡王称号。
那小子之前一直对太上皇感恩戴德，常去大明宫走动。便是皇帝想挑他的刺儿，也被太上皇撅了回去。
可从今年起，他也称病再不来了。
太上皇手里还有一支忠心耿耿的暗卫，自然可以查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那小子哪里是生病了？明明就是留了个替身在京都，自己早跑去金陵了。太上皇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当年义忠亲王一事，如今就算知道其子的所作所为，也不愿泄露出去。
当然，他也知道，就算他不泄露，皇帝早晚也能知道。
让他难过的不仅是将来可能的叔侄反目，而且——
那孙子之前哄着他，不过是希望获得他的支持；如今他已表明了支持当今皇帝，人家便不必再来搭理他这个没用的老头！
不止是孙子，就连当年他的铁杆嫡系四王八公，也都开始另谋出路了。
——不，从十几年前，他们就开始寻找下家，如今只是愈演愈烈。
有的勾结外国，妄图自立为王；有的拉帮结派，准备扶植皇子；有的沉缅过去，仍在追随故主……他知道，皇帝也知道，但这盘局到底如何解，他却无心也无力再管了。
他早在十几年前就管不住了，何况如今？
桦哥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太上皇，在他心目中，太上皇总会坐在大明宫的正殿里，气势汹汹地骂人。
这一刻，他竟觉得皇爷爷和他自己一样，只是个失去了亲人的可怜虫罢了。
还好，他们还是彼此的亲人！
林如海和王紫凝来问安的时候，桦哥儿正亲自伺候着太上皇用早膳。
看到他俩，太上皇只轻轻抬了一下眼皮子，幽幽说道：“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成个亲都能被人算计，丢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