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凝不动声色，听姨母继续念了下来。
女孩子家的名声重要，柳家曾经向宝钗提过亲这事儿，自然没有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
不过这柳湘莲眼光倒是毒辣，跟宝钗之事没成，竟不知什么时候又看上了晴雯！
当初荣国府所有的丫鬟中，晴雯若是称第二，那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像黛玉。
就连那搬弄是非的婆子，都说她“仗着模样比别人标致些”，“打扮得像个西施的样子”。
在悦己堂这几年，不知多少官眷看上了她，想把她带回自家后院，替她们争宠。
晴雯却从未动过那种心思。
在悦己堂干事业不香吗？困在后宅中，日日为男人的宠爱活着，能有个什么出息？
柳湘莲定是见过了晴雯，他可真是打定主意要娶个绝色啊。
且如今既然托了姨母上门提亲，想必也没有像后人猜测的那样做了强盗，只不知如今是做什么营生。
一会儿倒可以再仔细问问姨母。
王老奶奶全部念完之后，王紫凝算是明白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人啊，都有自己的圈子，圈子里的人大多与自己身份地位类似。王老奶奶原是县伯府的旁支，她交往的人也多是其他勋贵家的旁支庶子。
再就是她娘家那边的关系——算起来也是王紫凝的外祖家，只因原主的姨娘去得早，又是妾室身份，便没怎么走动。
王老奶奶却跟娘家的子侄辈走得近，故拐着弯认识了不少小官儿或致仕官员的家眷。
今日她拿出来的这份名单，便都是听起来身世唬人，但实际上却比较落魄的那种。
就像原著里贾芸、贾瑞那些人，说起来也是公府之后，但他们的爷爷辈便是庶子，爵位自是无缘，财产也分不到多少，几代传下来，便只能靠着本家的照拂过活。
若是能得到大宗的青睐，像贾蔷那样，管着家里大事，经手大额银两，才能被众人捧着，当正经主子看待。
说起来也都是“嫡长子”、“嫡次子”，能不“嫡”吗？他们的父辈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哪有闲钱养妾室？
不过，这样人家的孩子，若是肯上进，倒是比平民百姓更容易出头。
他们所依附的“本家”，只要不是特别短视，为了家族的长盛不衰，都会支持族里出类拔萃的孩子读书、入仕。
只要能推上去，便都是家族的助力！
若论家境，这些人可能还比不过二门册子上登记的那些富商，但只要他们本人踏实上进，却可能会有更好的前途。
重视教育，目光长远，往往比“有钱”更加重要。
只不知自家那些丫头们，到底是更在乎此刻的风光，还是潜在的好处了！
王紫凝便挑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细细打听了一番。
自然包括柳湘莲。
这一问才知道，柳湘莲如今竟是在京都大营里，说起来，还算是薛蟠的手下。
是了，之前便听薛蟠说过，去年京都叛乱的时候，有些勋贵子弟自发组织了人手，对抗反贼，维护京都安全。
后来先皇便论功行赏，其中表现突出者，便直接入了京营。
看来，这柳湘莲便是那时候站队站对了，才在京营混了个一官半职。
倒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只不知愿不愿意支持晴雯的事业？
“多谢姨母为丫头们操心，这册子我便留下了，明儿就喊她们过来，姨母册子上这些人，我定是要重点推荐的。”
王老奶奶笑赞道：“也就是紫凝你心善，给她们脱籍，还给她们自由婚配之权。若是旁人家有这么多炙手可热的丫头，早就用来拉拢人心了！”
王紫凝表情却严肃起来：
“姨母请慎言！我们家蒙三代圣眷，有今日之地位，还要什么人心？”
王老奶奶讪笑道：“姨母自然明白你和林首辅绝无私心，只是外面……”
王紫凝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
可不是？县主府因为“嫁丫鬟”，媒婆都从二门排到了大门外，连她的亲姨母都能说出这种话，谁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
她对于官场的了解，还是太欠缺了些！
送走姨母后，王紫凝连忙赶去二门，请排队的媒婆不必候着了，县主府的丫鬟本就不多，这两天登记的青年才俊已经足够。
媒婆们自然不愿意，但民见官本来就矮三分，自然不敢当面说什么。
只得各自散去。
但仍是晚了。朝堂上，林如海又一次被弹劾。
这半年来，林如海经常被弹劾，但地位却稳如老狗。就连那些弹劾他的人，也都没有遭到任何报复。
好在林首辅还算厚道，只要大家的弹劾有理有据，他还是挺从善如流的。
大家已经把“弹劾林首辅”当成了一种议政方式，闲着没事儿便弹一弹。
可这一次，却明显跟往常不太一样。
“……林首辅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应鞠躬尽瘁，辅佐圣主；奈何人心不足，得寸进尺，竟心存叛逆，脑生反骨！
林家这些年四处搜罗绝色丫头，并精心调教，如今已色艺俱佳，引得京都众人趋之若鹜。
康宁县主更是明目张胆，利用这些丫头，笼络贤才，收买人心。
若是让他们夫妻二人得逞，只怕天下之人，只知林首辅，不知陛下乃何人？”
听着那个生面孔振振有词，整个朝堂都震惊了。
这是哪来的搅屎棍？这一番弹劾，可不是为了议政，这是要把林如海往死里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