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元年九月十三，明华亲率文武大臣百余名，乘蒸汽机车赴大沽港口，送别使团。
不必担心有人趁机闹事。
一者，京都有首辅林如海和忠顺老王爷一起坐镇，安如磐石；二者，如今的蒸汽机车时速五十公里，从京都到大沽，仅需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完全可以实现当天往返。
英吉利的使者已经麻了。
他们的蒸汽机还在实验室，华夏便已铁轨、机车俱备，还能跑这么快！
内阁。
忠顺王接过林首辅亲手泡的茶，忍不住酸溜溜来了一句：“你家夫人和女儿都去了，你为何不去？这京都有本王一人坐镇，那帮小兔……呃，那帮小侄子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林如海抿了一口茶，笑道：“王爷莫不是想去？无妨，待陛下回来之后，这趟火车将开放客运，票价不过三两银子，下官请您去坐一趟便是。”
“我……本王稀罕？！”
“哦，不稀罕就算了，下官正好省些银子。”
“你个老货，”忠顺来气了，“三两银子你也省？康宁妹子每月给你挣多少银子……真是便宜你了！”
岂止是银子？认识康宁之前，林如海宦海沉浮十余年，不过混到个从五品的顺天府通判。可自从和康宁在一起，这才几年？他这官位节节攀升，如今竟混成了三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甚至都算不上一人之下，明华那小子一门心思把他当老丈人讨好，什么事儿不是他说了算？
林如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幽幽说了一句：“那下官便多谢王爷成全了！说起来，成全，又何尝不是王爷的睿智之选？”
忠顺：“……”
这话像是夸他，却听得哪哪儿都不对。不过仔细一想，又哪哪儿都对。
若康宁真是有“旺夫”的命，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她那个前夫，命太薄，自然消受不起；
忠顺倒是命不薄，已经贵为王爷，若是再娶个旺夫的女人，可往哪儿旺去？
想想自己那么多兄弟在这条路上前赴后继地倒下，唯一成功的那个也英年早逝，忠顺觉得，确实还是自己睿智。
康宁这女人不是池中之物。
若是当初他真的不顾一切强娶了她，然后被她推上了那条路……忠顺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根本不是家里能留下几个妻妾的问题，这是能不能有命享受妻妾环绕的问题！
睿智的忠顺王搁置了这个无需再遗憾纠结的问题，清了清嗓子，说道：“本王今日来找林首辅，乃是奉了老爷子之命，有事要问你。”
若不是老爹要求，他才不想看林如海那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脸呢！
林如海哭笑不得：“老爷子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宣我过去问？还特意劳动王爷来传话？”
这老头子自从当了实验楼门卫大爷，生活是越来越简单、低调，压根不想见明华和林如海，生怕被人看破了身份。
饶是如此，这位大爷还是成了科技大学的传奇人物。
其一是因为，化学教授贾敬先生对他非常崇拜，且二人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有人就说了，大爷其实是一位隐士高人，胸中有大沟壑。
其二则是因为，康宁县主曾亲自来看望大爷。据说大爷的老妻是康宁县主手下的得力干将，颇得康宁县主器重，若非如此，大爷那个名叫板儿的孙子，怎会特招进科技大学第一届预科班？
总之，这位门卫大爷有本事，有背景，惹不起！
“以林首辅在科技大学之地位，老爷子哪敢见你？”忠顺撇撇嘴道：“就你跟陛下这样的，便是易个容，那帮臭小子也能认出你们的背影。
当日康宁去了一次，便给老爷子找了很多麻烦，害得他编了无数谎话，才圆过来。哪像本王？本王只需要用一身补丁衣服掩去这周身的贵气，便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本王。”
林如海忍笑道：“是，只能劳烦王爷多去看看老爷子了。”
呵呵，什么掩去贵气，不过是科技大学都是上进的好孩子，跟忠顺这个老纨绔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罢了！
忠顺一瞪眼：“本王去看自己的父亲，用你劳烦？”
林如海早习惯了忠顺这副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样子，只笑而不语。
忠顺这才说起了正事：“老爷子听很多师生说什么君主立宪、虚君共和，想让我问问，你跟陛下是不是也准备搞这个？”
林如海闻言，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这事他和明华早就达成的口头协议，除了紫凝，并无旁人知晓。之所以一直没有推行，一是在等科技大学的孩子们毕业，进入官场；二是在等……
说句不好听的话，等的便是老爷子百年之后。
在君臣二人看来，只要通过“在职培训”的方式，用新思想给目前官场上的年轻人洗洗脑；再加上科技大学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成了朝臣中的中流砥柱，这事儿便几乎没有了太大阻力。
毕竟对于朝臣们来说，上面有一个皇帝指手画脚，还不如皇帝不闻不问，让他们自己来做事。
前朝的万历年间，皇帝数十年不上朝，日子不也能过？
逸恭亲王也罢，守旧派也罢，根本抵不过大势所趋。
唯一顾虑的，便是老爷子。
不是怕老爷子反对。
说实话，要是来硬的，就算老爷子蹦出来，说自己是前任太上皇，只要林如海和明华不承认，估计就没几个人信。
不把他当作哪个造反派整出来的障眼法，直接抓起来审问，都是好的。
忠顺？顶着贾敬名字的义忠亲王？谁甩他们啊。
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林如海和明华，对老爷子都有孺慕之情。
他们怕的，是老爷子知道后，气出个好歹，甚至直接就宾天了！站在老爷子的角度想，确实很难接受啊——老祖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这样被明华这孙子给弄丢了？
谁曾想，老爷子不过在科技大学当一个守门大爷，竟能从学生的只言片语中看出这一点？！
只能说……你大爷毕竟是你大爷！